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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妈,别墅那边都办妥了吧?买家签字了?”
电话里,儿子陈海的声音混杂着一丝电流的“滋滋”声,听起来遥远又急切。
我握着冰凉的话筒,最后看了一眼这栋空荡荡的老房子,红木家具搬走后,地板上留下几个难看的印子。
“阿海,这房子……毕竟是你爸留下的。”
“爸也希望您去享福啊!”他立刻打断我,声音拔高,“妈,您是不知道,迪拜这边遍地是黄金!您过来,我保证您过上皇太后一样的日子!钱,都转到我给您的那个投资账户了吗?”
我“嗯”了一声,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
他的声音,为什么听起来……那么慌呢。
01. 湿漉漉的梧桐
我叫冯素珍,六十一岁。
在申海这座城市,我守着这栋法租界的老别墅,守了半辈子。
老陈走了十年,这房子就陪了我十年。
申海的春天总是潮湿的,梧桐树的叶子黏糊糊地贴在窗玻璃上,像一张张甩不掉的膏药。
别墅太大,太空。
我一个人住,晚上听着木地板被湿气浸透后发出的“咯吱”声,总觉得老陈还在书房。
那声音,像是骨头在响。
有时候,我会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,从厚重的窗帘后面飘出来。
老陈最爱那套丝绒窗帘,现在,它们也老了,和我一样。
阿海,我儿子陈海,三年前去了迪拜。
他说他在一家叫“环球石化金融”的公司做高管,年薪七位数。
他是我唯一的指望,也是我这栋老房子的合法继承人。
阿海走之前,不是这样的。
他像老陈,稳重,话不多,笑起来眼角有细纹。
现在,电话里的他,像个陌生人。
半年前,他第一次提出来,要我卖房。
“妈,您守着那旧房子干嘛?申海又湿又冷,对您风湿不好。”
“您过来,迪拜,沙漠气候,干燥!我给您换个大平层,落地窗,看海。”
我当时没同意。
我舍不得。
这里的每一块砖,每一片瓦,都是我和老陈亲手打理的。
院子里的那棵香樟树,还是阿海出生那年种的。
现在,树比阿海还高,也比他……扎实。
我拒绝了,“我在这住得挺好,你顾好自己就行。”
阿海在那边沉默了很久。
电话里那种“滋滋”的电流声,在那片沉默里,显得特别刺耳。
像是有小虫子在啃食电话线。
挂断前,他幽幽地说:“妈,您是不是信不过我?”
这句话,像一根针,扎在我心上。
02. 金丝雀的诱惑
从那天起,阿海的攻势变了。
他不再打电话,改成发彩信和视频。
那时候智能手机刚流行,我让隔壁的大学生帮我装了微信。
阿海每天给我发迪拜的照片。
帆船形状的酒店,比我别墅院子还大的购物中心,还有他那个“家”。
照片上的天,蓝得不真实,像一块假塑料布。
视频里,一个我不认识的,化着浓妆的女人(他说是我儿媳,小婉),依偎在他身边。
“妈,这是小婉,我们年底就办酒。”
小婉在镜头前显得很局促,笑得僵硬,“妈,阿海天天念叨您,您快来吧,我们都盼着您呢。”
她的眼睛,不敢直视镜头。
我总觉得,她那过分红艳的嘴唇后面,藏着别的话。
阿海搂着她,镜头晃过他们“租住”的公寓。
装修是那种俗气的金色,晃得我眼睛疼。
“妈,您看,这边的生活。您那房子,最多值个两千万。”
“您把钱带过来,我帮您投进我们公司的内部项目,保底百分之十五的收益!您下半辈子什么都不用干,光利息就够您花了。”
百分之十五。
老陈以前是银行的,他总说,超过百分之八的收益,就要当心本金。
我提了一句。
阿海在那头发笑了,“妈,那是老黄历了!现在是金融时代!爸那套早就过时了!”
“迪拜这边,钱滚钱,就是这么快!”
他开始叫我“金丝雀”。
“妈,您别在申海那笼子里待着了,来迪拜,我给您换个金笼子。”
我得承认,我动心了。
不是为了金笼子,是为了“团圆”。
我太孤单了。
老陈走后,这栋房子越来越像一口井,我坐在井底,看着梧桐叶子盖住的天空。
阿海是我唯一的绳子。
哪怕我知道,这绳子,可能不那么结实。
03. 催促的电话
我开始松口后,阿海的电话又勤了。
他开始催我。
“妈,申海的房价要跌了!您赶紧出手,晚了就亏了!”
“妈,我这边的投资名额不等人的,下个月就没了!”
“妈,您到底在犹豫什么?”
他的声音一次比一次急躁,那种“滋滋”的电流声也越来越大,像是有只虫子在他喉咙里钻。
我被他催得六神无主。
我感觉自己像是在被人推着走,脚不沾地。
我开始找中介。
中介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,一波一波地来。
他们穿着不合身的西装,嘴里跑着火车,把我的别墅贬得一文N值。
“冯阿姨,您这房子,地段是好,但太老了。”
“这红木地板,都起翘了。”
“装修过时了,没人要。”
“您看这院子,打理起来多费劲,现在的年轻人谁要这个?”
“两千万?您开玩笑,一千八百万,立马就能签。”
我被这些话搞得很烦。
我守了一辈子的宝贝,在他们嘴里,成了一堆破烂。
阿海却在电话里说:“妈,一千八百万就一千八百万!亏两百万,我一年就帮您赚回来了!速度!”
他的“速度”两个字,咬得很重。
像是怕什么东西追上来。
我感觉自己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追赶,而推我的人,是我儿子。
签合同那天,申海下着雨。
黄梅天的雨,黏糊糊的,下不痛快。
我在文件上写下“冯素珍”三个字,手抖得厉害。
中介笑嘻嘻地收起合同,“冯阿姨,您儿子真孝顺,接您去国外享福。”
我看着窗外的香樟树,树叶在雨里发抖。
我好像背叛了老陈。
我把我们的家,贱卖了。
04. 邻居的闲话
卖房的消息传得很快。
老邻居刘阿姨在弄堂口拦住我。
她端着一碗刚出锅的馄饨,热气熏得她眼睛眯着。
“素珍,真卖啦?”
我点点头,“阿海接我去迪拜。”
“迪拜?”刘阿姨撇撇嘴,“那么远的地方,听说乱得很。”
“阿海在那边做金融,挺好的。”我强撑着面子。
“做金融?”刘阿姨压低了声音,“素珍,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,你可别不爱听。”
“我那个外甥,前年也说去什么‘新马泰’做‘大项目’,结果呢?被人骗光了,灰溜溜回来的。还欠了一屁股债。”
刘阿姨靠得更近了,馄饨的猪油香混着一股说不清的担忧。
“我外甥说,那边就是个局。专门骗国内有点小钱的人。”
“他们先把人弄过去,护照一收,关在小黑屋里,逼着给家里打电话要钱。”
“你家阿海……他一个人在外面,你可得看住了。”
我的心一沉。
“我家阿海不一样,”我硬邦邦地顶回去,“他是正经公司的高管。”
刘阿姨叹了口气,“你啊,就是太信你儿子了。”
“他都三年没回来看你了吧?都是视频。视频里的东西,能当真吗?”
我没心思再聊,落荒而逃。
但“太信你儿子了”这六个字,像钉子一样扎在我心里。
我开始失眠。
我开始回想阿海的种种不对劲。
他以前很稳重,像他爸。
什么时候开始,他说话变得这么浮夸,这么急功近利?
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再也没提过申海的家,只提迪拜的钱?
05. 奇怪的汇款
房子卖了,一千八百万到账了。
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,阿海的电话又来了。
这次,他要钱。
“妈,迪拜这边给您看好了一套公寓,位置绝佳。但要先付五十万定金,不然就被抢了。”
“你先垫一下,我过几天把钱转过去。”我本能地抗拒。
“妈!”他声音尖锐起来,“我哪有钱垫!我这边的钱全投在项目里了!您是不是不信我?”
又是这句话。
“您赶紧去银行,就现在!把那五十万先汇过来,我给您一个账号。”
我捏着存折,手心都是汗。
这和我原先想的不一样。
原先是说,我带着钱过去,看好了再投。
“阿海,这……太大笔了,我……”
“妈,这边的规矩就是这样!验资,定金!您不付,人家当我耍他呢!”
电话那头传来了抽泣声。
是阿海。
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,在电话里哭。
“妈,您知道我在这边多难吗?那些人看不起我!我好不容易搭上这条线,这个项目成了,我们家就翻身了!”
“您连五十万都不肯帮我吗?您是不是觉得我没出息?”
他的哭声像一把钝刀,割着我的心。
我妥协了。
我去银行汇了五十万。
汇给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,在香江注册的公司账户。
“为什么是香江?”我问。
“妈,这是我们公司的国际结算中心!您别管了,快汇!”
柜员是个小姑娘,提醒我:“阿姨,您确定认识对方吗?最近防诈宣传您看了吗?”
我说:“是我儿子。”
小姑娘没再说话,但那眼神,和刘阿姨一模一样。
是一种……混杂着同情和无奈的眼神。
06. 最后的打包
五十万汇出去,石沉大海。
阿海那边倒是消停了几天,然后发来了机票信息。
云海国际机场,直飞迪拜,头等舱。
“妈,您受累了。剩下的钱,您千万别动。”
“您把那一千五百万,转到我上次给您的那个香江账户,那是投资账户,需要验资。”
“剩下的两百五十万,您随身带着,当生活费。”
我照办了。
我像一个被设定了程序的木偶,一步一步按他的指示操作。
我甚至去银行办了“二十四小时延时到账”,因为金额太大,银行建议的。
阿海知道后,罕见地发了火。
“妈!您怎么这么多事!延时?您知不知道,这边的投资人最讲究效率!您这是耽误我‘验资’!”
“您是不是不信任我?您是不是听了邻居那些长舌妇的闲话?”
他甚至准确地说出了“长舌妇”三个字。
我心里一凉,他怎么知道?
“您是不是觉得我骗您?好啊,那您别来了!钱也别转了!我就当没您这个妈!”
他挂了电话。
半小时后,又发来一条短信:“妈,我刚才是急糊涂了。对不起。您按时登机,我一定把一切都安排好。我爱您。”
又打又拉。
我坚持了延时转账。
这是老陈教我的,凡事留个心眼。
出发前一晚,我清空了别墅。
最后打包的时候,我在老陈的书桌抽屉底,翻出了一副他的旧眼镜。
镜片上蒙着一层灰。
我拿着眼镜,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,哭得喘不上气。
我感觉,我把这个家,拆了。
阿海发来最后一条微信:“妈,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。我会在迪拜机场等您。到了,我们就过上好日子了。”
我关掉手机。
好日子?
我只觉得浑身发冷。这栋空房子,像一个巨大的棺材,而我正准备爬出去,跳进另一个。
第二天,我拖着一个行李箱,站在云海国际机场的出发大厅。
大厅里人来人往,每个人都行色匆匆。
广播里播放着登机提醒,声音空洞又遥远。
我看着航班信息牌,UZ771,飞往迪拜,准点。
我心里空落落的,像是被那架飞机提前抽走了一半的魂。
就在我准备去托运的时候,一个人影匆匆从我身边跑过,又猛地刹住车,退了回来。
“阿姨?冯阿姨?”
我抬起头,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,戴着眼镜,一脸焦急。
“您是……?”
“我是王鑫啊!陈海的同事!环球石化金融的!”他扶了扶眼镜,气喘吁吁。
我一听,心里松了口气,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,“哎呀,小王!你好你好。我是要去迪拜找阿海,他现在可出息了!”
我努力挤出一点笑。
王鑫的脸色“刷”一下白了,比机场的地砖还白。
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,力气大得吓人。
“阿姨,您千万不能去!”
“您说什么?”
“您去迪拜干什么?陈海他……他半年前就被公司辞退了!他玩什么期货亏空了客户的钱,现在在躲债!他还欠我五十多万啊!”
07. 晴天霹雳
王鑫的话,像是一根冰锥,瞬间刺穿了我的耳膜。
机场大厅的喧嚣声,广播声,全都消失了。
我只听见自己血液往头上冲的“嗡嗡”声。
“小王,你……你别开玩笑。”我的声音在抖。
“阿姨,我哪敢拿这事开玩笑!”王鑫急得满头大汗,“我就是听说他老家申海的,我跑遍了申海的几个区,就为了堵他!”
“他把我们几个同事的钱都借光了,说是周转,结果人直接消失了!公司那边也报警了,说他职务侵占!”
“他跟您说去迪拜?”王鑫冷笑一声,“他是想拿您的钱,跑路!”
半年前……辞退……
我猛地想起来,阿海催我卖房,也是从半年前开始的。
那些急切的电话,那些夸张的许诺,还有那个香江的账户……
期货……
老陈以前就说过,那玩意儿就是合法的赌博,十赌九输。
阿海他,沾上了这个。
五十万的“定金”。
一千五百万的“投资验资”。
我哆嗦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。
上面有阿海刚发来的微信:“妈,路上堵车,我晚点到机场接您。您先过安检,在登机口等我。”
他在稳住我。
他在等那笔一千五百万,二十四小时延时到账。
时间,应该就是今天下午四点。
飞机是三点起飞,等我上了飞机,关了机,一切就都晚了。
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。
王鑫扶住了我,“阿姨,您没事吧?您……您没给他钱吧?”
我深吸一口气,掐住自己的掌心。
疼。
不是做梦。
我冯素珍,在申海活了一辈子,什么风浪没见过。
老陈走的时候,我都没倒下。
今天,我也不能倒。
“阿海,欠你多少?”
“五十五万。还有老李的三十万,小张的四十万……我们几个关系好的,都被他借遍了。”
“好。”我看着王鑫,“你帮我个忙。事成之后,这五十五万,我还你。”
王鑫愣住了。
他眼前的这个老太太,刚才还摇摇欲坠,现在眼神变得像刀一样。
“阿姨……您……”
“你现在,信不信我?”我盯着他。
他咬咬牙,“我信!阿姨,您说。”
08. 冰冷的决断
“阿海还在申海,他没钱,跑不远。”我迅速分析,“他骗我去机场,就是为了等那笔钱到账。”
我立刻给银行的客户经理打电话。
那是我和老陈用了几十年的经理,姓李。
“李经理,我是冯素珍。”我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。
“冯阿姨,您这会儿不是该去机场了吗?一路顺风啊。”
“李经理,”我打断他,“我昨天在你们那办了一笔一千五百万的延时转账,对,转香江那个。我怀疑我被诈骗了,立刻给我冻结!马上!”
李经理在那边吓了一跳,“冯阿姨,您确定吗?这可不是小事。对方是……”
“对方是我儿子!他设局骗我!你要是让我钱转走了,我后半辈子都在你们银行大厅坐着!”
也许是我的语气太吓人,李经理立刻去办了。
五分钟后,他回电:“冻结了,冯阿姨。二十四小时内,钱转不出去。您……您没事吧?”
“我没事。”我挂了电话。
我松了第一口气。
一千五百万保住了。
但还有那五十万“定金”。
我看着王鑫,“小王,你想不想要回你的钱?”
“想!做梦都想!”
“那你现在,马上,去叫人。”我盯着他,“你那些被他借了钱的同事,都叫上。就说找到陈海了,想拿钱,就来云海机场。”
“阿姨,他人不在这啊!”
“我知道。”我冷冷地说,“他很快就会自己送上门来。”
我打开微信,给阿海发语音。
我的声音,控制得和往常一样,甚至带上了一点老人的慌张和依赖。
“阿海啊,妈到机场了。但是……哎呀,出事了。”
“那个一千五百万的转账,被银行卡住了。说是什么反洗钱,非要本人去柜台,或者视频核实。”
“妈不懂这些啊,他们说对方账户有问题。阿海,妈好害怕,我是不是被骗了?”
我按了发送。
王鑫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。
不到十秒,阿海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。
09. 设局
我接起电话,开了免提。
“妈!您说什么?银行怎么会卡住?您是不是跟他们说什么了?”
他的声音,不再是那个孝顺儿子,而是充满了暴躁和惊恐。
“我没说什么啊……我就是按你说的办……阿海,他们说那个香江账户是风险账户。你……你是不是搞错了?”
我继续“演”。
“不可能!妈,您别信银行的!您现在就去跟他们说,那是您自愿投资的!快去!”
“我不去……”我带上了哭腔,“阿海,妈不去了。我不去迪拜了。这钱,我不投了。”
“妈!”他几乎是在吼。
“妈怕了。阿海,那可是一千五百万啊。妈不想折腾了。妈还是把钱拿在手里安心。”
电话那头,是死一般的寂静。
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狰狞的表情。
一千五百万的“投资”泡汤了。
过了足足一分钟,他才开口,声音沙哑:“那……妈,您现在在哪?”
鱼,要上钩了。
“我在机场……阿海,妈想回家了。妈不卖别墅了行不行?我们把钱还给人家……”
“别说了!”他粗暴地打断我,“您在哪?我去接您。您身边……还有多少钱?”
他图穷匕见了。
他还在惦记我那剩下的两百五十万。
“我就在出发大厅……我身边……就是您让我带的生活费,两百多万……都在卡里……”
“您别动!”他急切地说,“您千万别动!也别信任何人!我马上过来!我不在机场,我在青浦这边办点事,马上过去!”
挂了电话。
王鑫紧张地问:“阿姨,他要来?”
“他会来的。他以为我只是个害怕了的老糊涂,以为还能骗走最后这两百万。”
我看向王鑫,“你的人呢?叫来了吗?”
“叫了,都在路上了。三个同事,都恨死他了。”
“不够。”我摇头,“我们不能动手,我们得让他自己‘认’。”
我拿出手机,拨了幺幺零。
“喂,我要报警。我儿子,陈海,涉嫌金融诈骗。他现在正准备来云海机场,企图骗走我两百五十万。对,我就是他母亲。”
10. 摊牌
一个小时后。
云海机场的贵宾休息室门口。
几个便衣警官装作旅客,坐在不远处的咖啡座。
王鑫和他的三个同事,眼睛都红了,死死盯着电梯口。
我坐在沙发上,手里攥着老陈的那副眼镜。
阿海来了。
他瘦了很多,眼窝深陷,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名牌风衣,早已没了视频里的光鲜。
那件风衣,我认得,是老陈的遗物。
他竟然穿着他爸的衣服,来骗他妈。
他一进门,没看我,先是警惕地扫视了一圈。
“妈。”他快步走到我面前。
“阿海。”我抬起头。
他伸手就要来拿我的包,“妈,卡呢?钱呢?我们快走,此地不宜久留。”
“走?”我问,“去哪?”
“去...去一个安全的地方!妈,您别问了!”他开始不耐烦。
“陈海。”王鑫从旁边的柱子后走了出来。
阿海像被电击了一样,猛地回头,脸瞬间没了血色。
“王……王哥?你怎么在这?”
“我怎么在这?我来要债!”王鑫的同事也围了上来。
“陈海,还钱!”
“欠我的二十万!”
阿海彻底慌了,他转身想跑。
两个便衣警官上前,一左一右按住了他。
“陈海,是吧?我们是申海市经侦大队的,你涉嫌职务侵占和合同诈骗,跟我们走一趟。”
阿海瘫倒在地。
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,“妈?你……你报警?”
我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“阿海,你半年前被辞退了。”
“你欠了王鑫五十五万。”
“你骗了我五十万‘定金’。”
“你还想骗我一千五百万‘投资’。”
“现在,你还想骗我最后这两百万,去‘安全的地方’?”
我每说一句,他的脸就白一分。
那个一直躲在他身后的儿媳小婉,也从人群后跑了出来,跪在我面前。
“妈!妈,您救救阿海!我们都是被逼的!我们欠了高利贷啊!”
“高利贷?”
“他不是玩期货亏的!”小婉哭着喊,“他是赌!在境外的网站上赌!他把客户的钱都投进去了!血本无归!”
“我们租的公寓,车,都是假的!是花钱租来拍视频骗您的!”
“那五十万,我们当天就还高利贷了!他们说不还钱,就要阿海的命啊!”
阿海趴在地上,像一条死狗,一言不发。
11. 反击
“所以,”我冷冷地开口,“为了你的命,你们就要我的命?”
“为了你的命,你就要卖掉你爸留下的房子,把我这个老太婆骗到迪拜,榨干最后一滴血?”
小婉不敢说话了。
王鑫他们也愣住了。
便衣警官说:“冯女士,您放心,涉案金额我们会尽力追查。”
我摇摇头,“警官,钱的事,先不急。”
我走到阿海面前。
“陈海。你是不是觉得,我老了,糊涂了,好骗了?”
他抬头看我,眼里全是怨毒,“你是我妈!你报警抓我?你毁了我!”
“毁了你?”我笑了,笑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“我毁了你?你看看你,三十五岁的人,人模狗样,内里全烂了!”
我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,甩在他脸上。
“睁开你的狗眼看看,这是什么。”
阿海颤抖着打开。
当他看清上面的字时,他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那是一份《房屋抵押贷款合同》。
“别墅……你没卖?”他失声喊道。
“卖?”我冷笑,“我冯素珍的房子,是你说卖就卖的?”
王鑫和警察也都愣住了。
“我压根就没想过卖房。那两千万,是我用别墅做抵押,贷出来的。”
“我就是想看看,你这条白眼狼,到底能贪心到什么地步。”
“我早就觉得你不
对劲了。从你催我卖房开始,我就留了心眼。”
“你以为我给你汇了五十万?”我看着小婉,“那五十万,我在汇出后的第二十分钟,就去银行申请了‘疑似诈骗紧急撤回’。”
“银行的李经理,是你爸的老同学。他一听那个香江账户,就说有问题。”
阿海的嘴巴张得老大。
“至于那笔一千五百万,”我指了指银行经理,“我压根就没办‘延时转账’。我办的是‘预约转账’,预约时间是下周一。我随时可以取消。”
“我做这一切,就是为了拿到你诈骗我的确凿证据。”
“阿海,你太小看我了。我吃的盐,比你吃的米都多。”
“你那点小聪明,都是我玩剩下的。”
“你穿着你爸的衣服,来骗你妈的养老钱。你对得起他吗?”
阿海彻底崩溃了。
他没想到,他自以为是的“金蝉脱壳”,从头到尾,都是我为他设的一个局。
我没损失一分钱。
我只是在机场,花了几个小时,亲手送我儿子进了监狱。
12. 尘埃落定
阿海和小婉,因为涉嫌诈骗未遂和职务侵占,被带走了。
王鑫和他的同事们对我千恩万谢。
我当场取消了那笔贷款合同,别墅,还是我的。
我对王鑫说:“你们的钱,是阿海欠的。我会督促他还,但他现在这样子,怕是难。”
王鑫叹了口气,摆摆手,“阿姨,算了。钱就当喂狗了。您……保重身体。”
我一个人,拖着行李箱,回到了我的别墅。
房子里空荡荡的,家具还没运回来。
我坐在地板上,拿出老陈的眼镜,擦了擦。
“老陈,我没把家败了。”
“就是这儿子……怕是废了。”
我没有再哭。
心死了,眼泪也就干了。
后来,阿海被判了五年。
因为我的“钓鱼执法”,提供了完整证据链,他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。
小婉作为从犯,判了两年,缓期执行。她出来后,立刻和阿海离了婚,消失了。
我卖掉了别墅。
不是为了阿海,是为了我自己。
我不想再守着这空房子了。
这次,我是真的卖了。找了个靠谱的买家,一个很爱惜老房子的画家。
我用那笔钱,在申海郊区买了一套小公寓,剩下的,我存了定期。
我偶尔会去监狱看阿海。
他穿着囚服,头发白了一半。
“妈,我错了。”他隔着玻璃说。
我看着他,什么也没说。
他的“错”,是对我,还是对法律,还是对他自己?我已经不想知道了。
我只是把老陈的那副眼镜,放在了探视窗的台子上。
“你爸以前总说,做人要看得清。”
我走了。
申海的梧桐叶又开始黄了,风一吹,刷刷地响。
挺好的。
我把老宅的香樟树苗,移栽到了新小区的院子里。
我不再是谁的母亲,我只是冯素珍。
一个六十多岁,一个人,在申海,过着清静日子的老太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