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你父亲,叫什么名字?"
女师长宋雨琴死死盯着我,身子竟然有些颤抖,平日里总是雷厉风行的铁娘子,此时却神色复杂,眸中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情绪。
她那过于浓烈的感情搞得我有些发怵,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:"回...回师长,我父亲叫李大山。"
闻言,师长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,泪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,哽咽出声:"我...我对不起你啊!"
那一刻,我傻了,不明白为何一向威严的师长会在我面前失态,更不懂她那句"对不起"是什么意思。
我只知道,从这一天起,我的生活彻底改变了。
01
我出生在河南固始县的一个小山村,那里山高路远,地瘦土薄。
村子里家家户户都靠着种地为生,我也不例外。
夏天,我最讨厌七月份的农活。
蝉鸣声刺耳,烈日当头,热得人喘不过气来。
这天,我挥舞着锄头,汗水浸透了背心,滴落在干裂的土地上,瞬间就被蒸发殆尽。
"这鬼天气,真要命!"我咒骂着,直起酸痛的腰。
远处,父亲李大山正在另一块地里忙活。
他已经五十多岁,但身材依然硬朗,背挺得笔直。
我们父子俩相依为命,从我记事起,就没见过母亲。
小时候问起,父亲总是沉默,久而久之,我也就不再提了。
"明辉!明辉!"
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。我抬头一看,发小刘建国正气喘吁吁地朝我跑来。
"什么事这么急?"我放下锄头,抓起水壶猛灌了一口。
刘建国兴奋地拍着我的肩膀:"大消息!县里来人征兵了!咱们村有两个名额!"
"征兵?"我愣了一下,心跳突然加速。
"对啊!"刘建国眼睛发亮,"想想,离开这鬼地方,穿上军装,多威风!听说还能去大城市呢!"
他的话像一把火,点燃了我心中那个尘封已久的梦想。从小,我就向往着村子外面的世界。尽管考上了高中,但家里条件不允许我继续念书,毕业后只能回来种地。
"你说...我能被选上吗?"我不确定地问。
"那还用说!"刘建国拍着胸脯,"你高中毕业,身体又壮,肯定没问题!快去村委会报名,晚了名额就没了!"
我匆匆赶回家,想告诉父亲这个消息。进门时,他正坐在堂屋的矮凳上,补着一件旧衣服。
"爸,县里来征兵了。"我站在门口,有些忐忑。
他的手停了一下,然后继续穿针引线:"嗯,我听说了。"
"我...我想去报名。"我鼓起勇气说道。
父亲没有抬头,但我看到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:"你想好了?"
"想好了。"我坚定地回答。
他终于抬起头,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:"那就去吧,男子汉要闯出自己的路。"
"可是您...一个人在家..."我欲言又止。
他摆摆手:"我一个老汉子,能有什么事?你只管去,别惦记家里。"
那天晚上,我辗转难眠。
窗外,月光洒在村子的土路上,我的心中既是兴奋,又是不舍。
父亲会不会很孤独?他年纪大了,田里的活儿谁来干?
但我知道,这或许是我唯一的机会,离开这个贫瘠的山村,去看看外面的世界。
征兵体检那天,我和刘建国一大早就赶到了县城。排队、检查、面试,一切都很顺利。
"李明辉,祝贺你,初选合格。"征兵干部递给我一张表格,"回去准备一下,一周后集中,统一入伍。"
回家的路上,刘建国激动得手舞足蹈:"兄弟,咱们都通过了!一周后就是军人了!"
我笑着,心中却五味杂陈。这一走,不知何时才能回来,父亲一个人在家,我放心不下。
到家时,天已经黑了。父亲坐在门口抽旱烟,看见我回来,微微点了点头:"怎么样?"
"通过了,下周就走。"我坐在他旁边的小板凳上。
"好,好啊。"他深吸了一口烟,声音有些沙哑,"你妈要是知道了,也会为你高兴的。"
我一愣,父亲极少提起我母亲的事。
"爸,我妈...她什么样的人?"我小心翼翼地问。
父亲沉默了许久,才缓缓开口:"她是个好女人,坚强,有担当。你像她,倔强,不服输。"
我想再问,但看他神情,欲言又止,最终还是没有开口。
02
临行前的晚上,父亲叫我进了他的房间。
他打开了一个很少动的旧木箱,从最底层取出一个褪色的红布包。
"这个,你带着。"他慎重地递给我。
我打开红布,里面是一枚五角星胸章,虽然有些旧,但依然光亮如新。
我翻过来一看,背面刻着两个字:"坚毅"。
"这是...?"
"这是你的根。"父亲声音低沉,"一定要保管好,千万别弄丢了。"
"这是我母亲的东西吗?"
父亲沉默了一会,点了点头:"以后你会明白的。"
第二天清晨,我背着简单的行李,站在村口。父亲送我到这里,两人都沉默不语。
最后,他拍了拍我的肩膀:"去吧,好好干。记住,不管发生什么,你永远是我李大山的儿子。"
我鼻子一酸,重重地点了点头,转身大步走向等候的征兵卡车。刘建国已经在车上向我挥手。
上车前,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。
父亲就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,佝偻着背,手里攥着那根永远陪伴他的旱烟杆,远远地望着我。
晨光中,我似乎看见他抬手擦了擦眼角。
那一刻,我差点冲回去抱住他,可最终还是咬咬牙上了车。
车子发动,扬起一片尘土,渐渐地,父亲的身影越来越小,最后消失在路的尽头。
新兵连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还要艰苦。
早上五点起床,晚上十点熄灯,中间是高强度的训练和学习。
刚开始,我每天累得倒头就睡,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。
但我适应得很快。或许是农村生活锻炼了我的体魄,两个月的新兵训练后,我不仅没掉队,还因表现优异被评为"优秀新兵"。
分配那天,我和刘建国原本以为会被分到同一个连队,没想到命运却给了我们不同的安排。
"李明辉,团部通信班。"
教导员念到我名字时,我愣了一下。这可是个技术岗位,一般都是给那些有专业知识的兵。
"报告!我没有通信专业知识。"我举手道。
教导员看了看名单:"你不是高中毕业吗?识字多,脑子灵活,去通信班正合适。"
就这样,我成了团部通信班的一员,而刘建国则去了步兵连。
离别时,他拍着我的肩膀:"好好干,咱俩谁先立功谁请客!"
通信班的工作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。密码、报文、各种通信设备,样样都是新鲜事物。
头几天,我简直是一头雾水,夜里躺在床上,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这份工作。
班长王强是个老兵,看我犯愁,主动找我谈话:"小李,有困难?"
"班长,我怕我学不会这些......"我坦白道。
他笑了笑:"谁不是从零开始?慢慢来,不懂就问,我们都会帮你。"
"听说...宋师长很严厉,我怕搞砸了。"我又说出了心中的另一个担忧。
一提到宋雨琴师长,王强立刻正色:"宋师长是出了名的铁娘子,做事一丝不苟,对下属要求极严,但她绝对是个好长官,公平,有担当。"
"她...从没笑过吗?"我好奇地问。
王强摇摇头:"很少见她笑。听老兵说,她年轻时吃了不少苦,丈夫是为国牺牲的英雄,所以她把全部心思都放在部队上了。"
那一刻,我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师长产生了一丝敬意,也更加坚定了好好干的决心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我渐渐熟悉了通信班的工作。每天接收、整理、传递各种信息,虽然繁琐,但很充实。我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得到了班长的赞赏,他说我是块做通信的料。
这一天,班长一大早就来到宿舍,神情严肃:"整理内务,宋师长要来检查通信班工作!"
这个消息如同一颗炸弹,引爆了整个通信班。大家立刻紧张起来,开始打扫、整理、检查设备。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,终于要见到传说中的"铁娘子"宋师长了。
03
"立正!"
随着班长一声令下,我们全体站得笔直,看着门口走进来的人。
宋雨琴师长,身材不高,但气场十足。
她穿着笔挺的军装,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,脸上表情严肃。
她的目光如刀,扫过每一个人,最后落在了值班台上。
"通信记录。"她简短地说。
班长立即递上记录本。宋师长认真翻看着,时而点头,时而皱眉。
我站在自己岗位上,大气都不敢出,生怕惊扰了这位威名远扬的"铁娘子"。
"那边是新来的战士吗?"她随意指向我这边,语气平淡如往常询问工作一般。
班长立即回答:"是的,师长。新兵李明辉,上个月刚分配到通信班。"
宋师长点点头,目光在我脸上短暂停留,但并无特别之处,只是例行公事地询问:"表现如何?"
"很不错,学习能力强,态度端正。"班长如实汇报。
"好。"她简短地评价一句,又继续检查其他工作事项。
检查结束后,众人都松了一口气。"小李,晚上值班?"班长问我。
"是的,班长,夜班。"
"好好干,有问题随时汇报。"班长叮嘱完,和战友们离开了通信室。
夜深人静,凌晨两点左右,我正整理着报文,忽然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。抬头一看,竟是宋师长独自一人。
"师长好!"我慌忙站起敬礼。
"坐下吧。"她语气平和,"我巡查各岗位,顺便看看夜间工作情况。"
她在我旁边坐下,开始例行询问我的工作:"夜间有什么重要通讯吗?"
"报告师长,一切正常。刚收到一份团部的训练计划调整通知,我正在整理。"
她点点头:"你是哪里人?之前在什么单位?"
这些问题听起来只是普通的了解新兵情况,我便如实回答:"报告师长,河南固始人,这是我第一次当兵,之前在家务农。"
"固始?"她似乎对家乡有点兴趣,"那边的乡亲还是很朴实的。你家里有什么人?"
"就我和父亲两人,师长。母亲早年去世,我从小没见过她。"
宋师长只是点点头,似乎对新兵的家庭情况有例行了解的习惯:"第一次离家,想家吗?"
"想,但更想做好工作。"我规矩地回答。
她微微一笑:"带家人照片了吗?看看?"
这个要求听起来有些奇怪,但师长亲切的态度让我放松了警惕。
我从口袋里掏出钱包,取出那张珍藏的合影:"这是我和父亲的唯一一张合影,高中毕业时照的。"
宋师长随意地接过照片,目光漫不经心地一扫.
当她看到照片的那一刻,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般僵住了。
"师长?您怎么了?"我担忧地问,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"这...这是你父亲?"她的声音已经不稳,指着照片问道。
"是的,师长。我父亲李大山。"
听到这个名字,宋师长如遭雷击,身子一晃差点从椅子上滑落。
她的眼中涌出泪水,声音颤抖:"你...你父亲叫李大山?"
"是的,师长。"我越发困惑,"您认识我父亲?"
她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突然问道:"你出生在哪一年?"
"1973年末,师长。"
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红布包,小心翼翼地打开,露出一枚五角星胸章:"李明辉,你有没有见过这样的胸章?"
我震惊地瞪大眼睛,立即从贴身口袋里掏出父亲给我的那枚胸章:"师长,这...这跟我的一模一样!"
她深吸一口气,抬头看着我:"因为......这枚胸章,原本也是我的。"
我完全愣住了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"二十多年前,我将它交给了你父亲李大山,作为......"她的声音哽咽了,"作为一个约定的信物。"
"什么约定?"
"明辉,你有没有想过,为什么你从小没见过母亲?为什么你父亲从不提起她?"
我摇摇头,喉咙发紧。
"因为......你的母亲并没有死,她只是......不得不离开你。"
我猛地站起来,身体因震惊而微微发抖:"您是说......"
"是的,明辉。"师长站起来,直视着我的眼睛,"我就是你的母亲。"
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,劈开了我的世界。
我后退几步,撞到了身后的桌子,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。
"不...不可能......"我摇着头,"这不可能......"
"听我解释,明辉。"师长向我伸出手,但我躲开了。
"为什么?"我声音颤抖,"如果你真的是我母亲,为什么要抛弃我?为什么现在才认我?"
她的脸上充满了痛苦:"我从未抛弃你,明辉。我只是......没有选择。"
我转身冲出了通信室,需要一个人静一静。
04
夜色中,我在营区里漫无目的地走着,脑海中一片混乱。
我的母亲没死?她是宋师长?那父亲为什么要骗我?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?
那一夜,我没有回通信室,而是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,看着东方渐渐泛白。
清晨的冷风吹散了一些混乱,我决定回去面对真相。
回到通信室时,师长还在那里,坐在椅子上,目光呆滞。
看到我回来,她立刻站起身。
"我想知道真相。"我平静地说,尽管内心波涛汹涌。
她点点头:"你应该知道一切。但不是在这里。跟我来。"
我们来到她的办公室。
那是个简朴的房间,除了必要的办公用品,几乎没有个人物品,只在桌上放着一个小相框,里面是一个年轻军官的照片。
"这是张宇航,你的父亲,我的丈夫。"她轻声说,"他是个英雄,1974年在边境冲突中牺牲了。"
我看着照片中那个年轻英俊的军官,心中百感交集。这是我素未谋面的生父吗?
"那李大山......"
"他是张宇航最好的战友,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。"她坐下来,开始讲述那段尘封的往事。
"1974年,边境紧张,你父亲张宇航是前线指挥官之一。那年,我刚怀孕没多久,他就接到了前线命令。临行前,他把这枚胸章给了我,说是家传信物,让我保管好,等他回来。"
她的声音哽咽了:"但他再也没能回来。一次突袭中,他为了掩护战友撤退,独自断后,英勇牺牲了。"
我沉默着,不知该说什么。
"那时,军区形势紧张,可能随时调动,我是名军人,也可能被派往前线。但我腹中有你,又无亲无故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"
"后来,李大山,你父亲最好的战友,主动找到我,说愿意带你回老家抚养。他说,这是对战友最好的缅怀。"
"我起初不同意,但形势所迫,最终......"她的泪水夺眶而出。
"我把刚出生的你,和这枚胸章一起,交给了李大山,请他替我抚养你长大。他承诺会好好照顾你,还说等你长大后,会告诉你真相。"
我的心揪紧了:"所以,父亲他一直都知道?"
她点点头:"是的,他承诺会在合适的时候告诉你真相。但我们从未想过,会以这种方式重逢。"
"那你为什么从不联系我们?"我质问道,"二十多年,一个电话,一封信,都没有?"
她的泪水流得更凶了:"我联系过,但李大山说,与其让你知道有个不能陪在你身边的母亲,不如让你以为我已经去世,这样对你成长更好。后来,我调动频繁,加上战友们都劝我放下过去,我就......"
她的话没说完,但我懂了。她选择了责任,选择了军人的使命,而不是母亲的角色。
"那现在呢?"我问,"你突然认我,是因为什么?"
"因为命运的安排。"她苦笑着,"我从未想过,我的儿子会被分配到我的部队,更没想过会在这里相认。当我看到你的名字,听说你来自固始,我就有了预感。看到照片后,我确定了。"
"你是我儿子,明辉。我从未停止过思念你,但我......我不配做你的母亲。"
我沉默了很久,心中五味杂陈。愤怒、困惑、悲伤,但奇怪的是,竟然还有一丝释然。
"我需要时间。"我最终说道,"这对我来说太突然了。"
她点点头,眼中满是理解:"我明白。无论你最终作何决定,我都尊重。但请记住,我从未,从未一天停止过爱你。"
我离开了办公室,心中的迷雾稍有散去,但更多的问题涌现出来。我需要和父亲通个电话,听听他的解释。
拨通家里的电话是个艰难的过程。村里唯一的电话在村委会,必须先打到那里,然后请人去喊我父亲来接。
等待的时间仿佛度日如年。终于,听筒里传来那熟悉的声音:"喂?是明辉吗?"
"爸......"我的声音哽咽了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:"你知道了?"
这简单的三个字,证实了一切。我的眼泪终于落下:"为什么不告诉我?"
父亲叹了口气:"我答应过她,等你成年后再告诉你。但每次看你提起母亲的渴望,我就不忍心。我怕你知道真相后,会恨她,也会恨我。"
"我不会恨你,爸。"我真心实意地说,"但我需要知道全部真相。"
"她已经告诉你了吧?你父亲张宇航牺牲的事,她不得不将你托付给我的事。"
"嗯,但我想听你说。"
05
父亲沉默了一会,才缓缓开口:"那是1974年,我和你父亲,张宇航,是最好的战友。那次任务,本该我去的,但他主动请缨,说我刚结婚不久,应该留下来。没想到......"
"他牺牲的消息传来那天,我几乎疯了。去见你母亲时,她已经怀孕七个月了。军区随时可能调动,她一个孕妇,无依无靠,我不忍心看她这样。"
"你出生后不久,军区果然要调动。她是个好军人,不可能放弃使命。而我,欠你父亲一条命,抚养他的孩子,是我能做的最起码的事。"
"但为什么要骗我说我母亲死了?"我质问道。
"一开始不是这样的。"父亲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。
"最初几年,她还会偷偷来看你,但每次离别,你都哭闹不止。后来,她升职调动,离得更远,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。"
"有一次,你问我妈妈去哪了,我不知如何回答。是她提议,与其让你知道有个不能陪在你身边的母亲,不如让你以为她已经不在了,这样对你的成长更好。"
"爸,我......"我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"明辉,别怪她。"父亲的声音温和而坚定,"她是个好人,好军人,只是命运给她太多艰难的选择。如果怪,就怪我,怪我没有早点告诉你真相。"
"我不怪任何人,爸。"我的声音哽咽,"我只是需要时间理清这一切。"
挂完电话,我站在寒风中,任泪水滑落。
二十多年的谎言,却是出于深深的爱。
我不知道该恨谁,或许,这就是命运吧。
接下来的日子,我故意避开了宋师长,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,重新认识自己、认识她、认识我的生父。
但部队就是这样,再想躲也躲不开。一周后,我又接到了去师长办公室的通知。
走进办公室,宋师长正在批阅文件。
看到我进来,她放下笔,示意我坐下。
"我知道你需要时间。"她率先开口,语气平静,"我尊重你的选择,不会强迫你接受我。"
我点点头,但没说话。
"这段时间,我想了很多。"她继续说,"我不求你原谅我,也不期望你接受我。我只希望你知道,无论你做何选择,我都为你感到骄傲。"
"您不欠我们什么。您做出了自己的选择,而且这选择并不容易。我不会说我完全理解,但我尊重。"
她的眼睛亮了起来,充满希望地看着我。
"我想,我们可以...重新开始。"我说,"不是作为母子,至少现在还不是,但可以作为...朋友,或者说,战友。"
她的眼睛湿润了:"谢谢你,明辉。这比我期望的要好得多。"
"不过有一个条件。"我说。
"什么条件?"
"必须让我父亲知道这一切。他一个人在村里太孤单了。"
"你是说......"
"他为我放弃了自己组建家庭的机会,二十多年如一日地抚养我长大。我想,你们之间,应该有很多话要说。"
她沉默了很久,然后微微点头:"好,如果他愿意见我,我很乐意。"
"那就说定了。"我站起来,敬了个军礼,"师长。"
离开办公室时,我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。
二十多年的谎言终于揭开,虽然真相让人心痛,但至少,我不再生活在谎言中了。
回通信班的路上,我遇到了刘建国,看到我,他兴奋地跑过来:"兄弟,听说你和师长走得很近啊?什么情况?"
我笑了笑,拍拍他的肩膀:"说来话长,以后有机会告诉你。"
"神神秘秘的。"他不满地嘟囔,然后压低声音,"诶,我申请了探亲假,下个月可以回家看看。你呢?"
探亲假!我眼前一亮。是啊,也许这就是个好机会,让三个人见面。
"我也该申请了。"我点点头,"是时候回家了。"
一个月后,我和宋师长一起站在了河南固始的村口。她穿着便装,看起来紧张不已。
"放轻松点。"我安慰她,"他是个很好的人,不会责怪你的。"
她深吸一口气,点点头:"我只是...太久没见他了。上次见面,还是二十多年前。"
我们沿着熟悉的土路走向家。远远地,就看见父亲站在门口,似乎已经等候多时。
他比我离开时更显老了些,但依然站得笔直,目光炯炯。
看到我们,他愣了一下,然后缓缓走来。他的目光从我身上转到宋师长身上,停留了很久:"你来了。"
简简单单的三个字,却包含了太多情感。宋师长的眼泪瞬间涌出:"大山,好久不见。"
父亲点点头,没说话,转身向屋内走去:"进屋吧,风大。"
屋内,父亲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饭菜。三个人围坐在桌前,一时无言。我知道他们有很多话要说,但可能不方便我在场。
"我...我去院子里看看,您二位慢慢聊。"我起身道。
离开屋子前,我听见父亲轻声说:"这些年,你还好吗,小琴?"
院子里,秋风送爽,果树上的柿子已经红了。
我在村子里转了转,看到了儿时的玩伴,老邻居,还有那条流淌了千百年的小河。
一切都那么熟悉,又那么陌生。
两个小时后,我回到家,发现父亲和宋师长坐在院子里,静静地喝茶。
"明辉,过来坐。"父亲招呼我。
我在他们中间坐下,有些忐忑:"你们...聊得怎么样?"
父亲笑了笑:"很好,把这些年的事都说了。你母亲...她告诉我了她这些年的经历,不容易啊。"
他们相视一笑,眼中是二十多年来从未消逝的情谊。或许不是爱情,但绝对是比爱情更深厚的羁绊。
那一刻,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家。家不仅仅是血缘,不仅仅是屋檐,而是心与心之间那份割不断的牵挂与责任。
在这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,我们三个人,曾经被命运分隔开的三颗心,终于找到了彼此,重新归为一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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