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国际商业盛会上,我的另一半张若瑶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的男性助理亲密相拥。
整个会场顿时沸腾,所有视线都聚焦在我身上。
一个不明就里的老友疑惑地问:“周渊,这是啥情况?”
我苦笑一声:“这不是明摆着的吗?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走到尽头了……”
我话没说完,因为说再多也无济于事。
更何况,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。
一进家门,我便瘫坐在沙发上,努力抑制着心中的痛楚,闭上双眼,试图放松一下。
茶几上放着我的癌症诊断书,经过三次检查,每次都像是死神在掐我的脖子。
已经是晚期了,医生说我最多只剩下三个月。
我打开手机,看到几十个未接来电和消息,都是询问我和张若瑶之间的事情。
曾经,我们是别人眼中的模范夫妻。
她是那个知性而优雅的上市公司女总裁,而我,是那个在尖端物理实验室里有着非凡才华的顶尖专家,手握着业界数一数二的科研成果。
我们在自己的领域都取得了非凡的成就,合作更是让我们的事业前景一片光明。
但是,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,往往事与愿违。
结婚三年后,我们最终还是走到了分手这一步。
叹了口气,我拨通了秘书的电话,这才知道在我离开后,张若瑶在众多媒体面前公开宣布了她的新的恋情。
同时,这也标志着我们夫妻关系的终结。
我这个原本的合法丈夫,从始至终都被她无情地忽视了。
甚至,她在做出这一切决定时,都没有和我商量过。
当媒体问她关于我们的婚姻时,她那端庄美丽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戏谑的笑容。
“各位媒体朋友,谢谢你们的关心。其实你们一直都误会了,周渊先生并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表里如一。”
说着,她转向身边的男秘书,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。
“他爱的并不是我,而我爱的也不是他。现在这个人才是我真正的归宿,从今往后,我只爱他一个人。”
然后她清了清嗓子。
“顺便说一下,我和周渊先生已经分居两年了,不久前我们也签署了离婚协议,我们决定和平分手。大家不必担心,没必要让我们的私事占用公共资源。”
说完,她牵起男秘书的手,两人在闪光灯下热烈地亲吻。我的思绪随着新闻视频的结束而抽离,心中交织着苦涩和释然。
这时我才意识到,在我离开时,我竟然在她眼中看到了复仇的快感。那种如愿以偿的眼神,冷漠而锐利。
但我知道,这一切,不正是我所期望的吗?
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照进房间,我的助手小何就准时来接我前往民政局。他是个结实的小伙子,自打大学毕业起就跟随我,如今已是第三个年头。
“大哥,你真的决定要离婚吗?”他问道。
“公告都发了,是时候了,这样对所有人都好。”我回答。
小何沉默了,开车时差点因为分心而闯了红灯。
我们到达民政局时,张若瑶还没到,我和小何就在门口聊了起来。
“大哥,这些事办完后,你有什么打算?”他问。
我轻轻踢了踢花坛边的台阶,“我想回趟老家,然后四处转转。”
小何转过头,沉默了好一会儿。
“还是决定不告诉任何人?”他问。
“没必要,你知道就行。我孤身一人,无牵无挂,这样更省心。”我回答。
小何抬头,眼睛微微泛红,似乎还想说些什么,却被一辆停下的劳斯莱斯打断了。
我们都认出了那辆车,张若瑶到了。
张若瑶的车在我们面前停下,她穿着一套优雅的职业装,修长的双腿和火辣的身材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。
让我意外的是,她的头发散开了,这是我们分居两年来的第一次。
我记得我曾告诉她,我喜欢她长发的样子,所以她在我面前总是披着长发。
只要我有空,我就会站在她身后,搂着她,闻着她头发的香味,亲吻她的脸颊。
或者在她洗头时,我会贴心地帮她吹干头发,轻轻抚摸她的发丝。
那时,她会温柔地问我:“阿渊,你为什么喜欢我长发的样子?”
我总是笑着不回答,直到她追问不休,我才说:“那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样子。”
现在,一切都已成为过去,只剩下一地的琐碎。
张若瑶看到我,嘴角微微上扬,然后对身后的男人说:“莫晨,快帮我扎头发。都怪你,昨晚没睡好,急匆匆的,都迟到了。”
说完,张若瑶瞥了我一眼,眼神中似乎在炫耀她的胜利。
许莫晨也看到了我,眼中闪过一丝尴尬,然后低头熟练地为张若瑶扎起了头发。
张若瑶一直像个新婚的小妻子一样,甜蜜地让许莫晨摆弄她的头发,这曾是我专属的权利。
小何看到这一幕,忍不住想要冲上去,但我拉住了他的手臂。
他不解地看着我:“大哥……”
我低声说:“没必要,今天是最后一次见面,没有意义。”
小何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,最后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。
他回头,狠狠地瞪了那对亲昵的男女一眼,冷哼一声,不再说话。
张若瑶虽然有些疑惑,但看到我脸色不好,脸上多了一丝得意。
她笑着对身后的许莫晨说:“莫晨,还是你手巧。这两年,辛苦你了。”
说着,她的身体往后靠了靠,火辣的身材和许莫晨紧紧贴在一起。
那是我们曾经做过的动作。
许莫晨看到这一幕,慌乱地停下手中的动作,迅速用发带为张若瑶的头发打了个结,然后看了看我,后退几步,不敢说话。
张若瑶看到头发已经扎好,瞪了许莫晨一眼,似乎在责怪他失态。
但她的责怪只持续了一秒,随后便挽起许莫晨的手。
两人走到我面前,她微笑着说:“不好意思,周渊。昨晚太累了,起晚了,抱歉。”
许莫晨尴尬地说:“周,周总……不好意思……我,不该来的……可是……”
许莫晨还想解释,但被张若瑶打断了。
“莫晨就是心善,他是怕某些人反悔,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,所以才跟着来。周渊,你不会这么小气,也不会反悔吧?毕竟,离婚可是你提的。”
说完,她满脸笑意地看着我,似乎在准备欣赏我的窘态。
然而我没有理会她,这两年来,我已经厌倦了她的这些小把戏,再加上知道自己时日无多,更加疲于应付这些毫无意义的争论。
我的目光从张若瑶的脸上移开,最后落到许莫晨的脸上。
此时此刻,我不得不相信,虽然我已经见过许莫晨很多次,但每一次都更加确信了我的想法。
许莫晨长得确实像张若瑶的白月光陈慕池。
许莫晨看着我,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,竟然羞愧地低下了头。
我没说什么,只是沉默了一会儿,随后淡淡说道:“是的,我没忘记。张若瑶,别浪费我的时间。”
说完转身便走进了民政大厅。
其他手续都很顺利,唯一遗憾的是,离婚冷静期还要等一个月。
张若瑶看我一副淡定的样子,虽然有些疑惑,但还是调笑着说:
“周渊,一个月后我们就两清了。以后我们就各走各的路,最好不要再有任何一丝瓜葛。你明白吗?”
我冷然道:
“张若瑶,也请你回去以后,也赶紧把股权转让协议给签了。我现在也不想和你有一点关系,我还等着钱去养我的小娇妻们。”
我说完“小娇妻们”几个字,张若瑶的脸明显变得阴冷起来。
奈何离婚协议已经签字,她只能冷哼一声大步走了出去,只留下许莫晨一个劲地在后面给我点头道歉。
我回到了实验室,把研究任务安排妥当之后,又给小何吩咐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。
晚上,我如约在郊区一家偏僻的咖啡馆与许莫晨见面。
「周……周总。」许莫晨显得有些局促不安。
这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私下见面,但他似乎比以往更加紧张。
我笑着说:「咱们又不是初次见面,放轻松点。」
我把与张若瑶合作的一些关键实验数据资料递到了许莫晨面前。
「这些是咱们项目的核心数据……」
许莫晨脸色大变,他一遍又一遍地审视这些数据,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,一边看一边揉眼睛,生怕漏掉任何细节。
他明白,这些数据中的每一个,都是行业内最尖端的秘密。在这个技术至上的时代,说它们价值连城也不为过。
「周,周总……您这是为何?」他的声音明显带着颤抖。
我笑着说:「怎么,不相信我?」
许莫晨犹豫了一下:「不是。周总,我不明白,您为何要把这些机密交给我?难道您不知道我是您的情敌吗?」
我忍不住笑了:「情敌?许莫晨,我知道你很聪明,甚至很出色。从基层一步步爬到现在,不容易。情敌也好,第三者也罢,对我来说,这些都不重要。我只想知道一件事。」
「什么事?」许莫晨抬头看着我,眼中满是疑惑。
「许莫晨,你这几年爬得这么快,难道不好奇原因吗?顺便提一句,你可能不知道,你和一个人长得很像。」我一边喝着白水,一边有些心疼地说。
许莫晨的脸色有些难看,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。
他笑了笑,带着一丝落寞:「我知道,周总……陈慕池,张总的前任恋人。她说,我和他很像……」
我看了许莫晨一眼,他的语气虽然苦涩,但眼中仍有光芒闪烁。
我问:「许莫晨,你爱张若瑶吗?」
听到这话,许莫晨立刻抬头,急切地说:「爱,我爱她。为了她,我愿意做任何事。我也不在乎她过去发生了什么。」
我沉思了一会儿,笑着说:「许莫晨,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?你认识张若瑶还不到三年,怎么就这么确定你会始终如一?」
许莫晨嘴角微微上扬,突然若有所思地说:「周总,其实我应该叫您一声阿渊哥……可能你们都已经忘了,我就是当年广场上的那个小乞丐……」
听到这话,我惊讶地抬头看着许莫晨,手中的水杯不由自主地滑落到地上。
玻璃破碎的声音异常刺耳,但我的心,在几秒钟后却莫名其妙地感到轻松。
服务员清理完毕后,我苦笑着说:「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,我们竟然变成了这样。」
许莫晨也笑了笑:「是啊,阿渊哥。那时你们对我都很好,所以我一直很感激你们。尤其是瑶瑶姐,所以……」
我问:「她知道你的身份吗?」
「不知道,对她来说,我只是一个替代品……这样,我已经心满意足了。」
说完,他看着我,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。
「阿渊哥,我一直不明白,为什么你和瑶瑶姐会走到这一步?难道,你真的出轨了吗?」
我轻笑一声,咬着牙说:「是啊,我确实出轨了。我不仅背叛了我的青梅竹马,还包养了很多年轻女孩。男人嘛,有钱就变坏,这是千古不变的规律……不过,出轨是要付出代价的……」
许莫晨沉默了,过了好一会儿才说:「对不起,阿渊哥。韩薇的事情,瑶瑶姐其实不是故意的……她……」
我摆了摆手:「算了,都过去了。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。」
我站起身,看时间不早了,最后对许莫晨说:「许莫晨,既然你打算隐瞒,就别让她知道这些事情。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,记住你今天说的话,好好对待张若瑶,明白吗?」
许莫晨愣了很久,似乎想到了什么。他冲出来拦住要上车的我,一脸不可思议。
「周总……阿渊哥,你在说谎,对吗?你根本没有出轨……」
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脸:「这不重要,因为我已经不爱她了,这是事实。我的心已经死了。」
确实,我的心灵已经失去了活力。
第二天,我搭飞机回到了故乡的老宅,在那里静养了一阵子,几乎切断了所有的社交联系。
在这段时间里,我的病痛不断加剧,但好在还在我能承受的范围内。
为了让自己稍微舒服一些,我雇了一个护工来照料我的日常生活。
这个护工是个小伙子,名叫小陈,二十多岁,看起来很有活力,直率又幽默,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,我对他颇有好感。
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对我说的话。
“老板,您真厉害,物理学家啊,终于见到您本人了。”
我回答说:“再怎么厉害,最后不也是要归于尘土吗?”
他尴尬地笑了笑,然后递给我一个游戏机。
“厉害归厉害,这段时间得听我的,别让脑子变迟钝了。对了,我的游戏存档你别动……”
两天后,我的秘书小何特意从远处来到老宅找我,说是股权转让还有一些补充协议需要我签字,这是最后一步。
当我签完字后,小何哽咽了。
他说:“哥,您这一签,多年的努力就全没了,真的值得吗?”
我说:“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,那些本来就不属于我。”
张若瑶公司的东西,的确不是我的。虽然我付出了很多,但我清楚,真正属于我的,只有我父亲留给我的老公司,还有这套房子。
小何沉默了,他几次弯腰才捡起掉在地上的笔。
我问他:“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?以张若瑶的性格,她肯定不会留下你们。”
这一两年,可能是因为张若瑶对我怀恨在心,她的行为变得越来越狠毒。
那些和我有点关系的人,都被她警告过,受不了的,很多都已经辞职了。
现在公司里大概只剩下二三十个老员工,现在我们离婚已成定局,股权转让也快完成了。
我被踢出公司没什么大不了的,毕竟我还有我的实验室和我爸留给我的老公司。就是苦了这些兄弟,他们还有房贷车贷,我觉得挺对不起他们的。
小何苦笑着说:“哥,您放心,反正到哪里都是打工,都是命。”
我笑着说:“别瞎说,我的才是命,你们有的是机会。”
他有些尴尬,没有再说话。
我看了他一眼:“小何,跟着我你后悔吗?”
他说:“不后悔,跟着您我学到了很多。说实话,我也接触过很多老板,但像您这样的,是第一个。”
“什么样?”
“您是真男人,我要是女的,死也要嫁给您。”
我说:“何以见得?”
“您不记得了吗?那次小周去相亲,找您请假。您担心对方小姑娘的父母看不起我们这些打工的,还把您的豪车借给小周去相亲。
“回来的时候,小周不小心按到了报警按钮,还撞坏了车前保险杠。您大半夜地假扮成秘书去解围……”
我说:“你知道?”
“不光我知道,下面的老员工谁不知道?小周结婚后就全都说了。”
我哈哈大笑,没想到我在他们眼里的评价还挺高的。
我看得出来这是他的真心话,于是我让小陈帮我把我的文件袋拿出来。
我把材料全部交给小何。
“小何,你回去告诉兄弟们,等转让款到账,你们如果愿意跟着张若瑶干的就跟着干,不愿意的,就来我的新公司。后续相关的实验成果,已经安排好专人负责。我都给你们安排好了,新产业,新方向,不会和她有任何交集。”
他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我:“哥,您……”
我说:“真男人从不坐以待毙,很多细节都在这些材料里面。你知道,这个公司是我爸的产业,即使再忙,我也不会放弃。”
我的目光变得冷峻,继续说道:“张若瑶非常固执,我和她的合作也只剩下在建的几个项目。
“这几个项目之后,如果不转型,以她的能力,她的公司迟早要出问题。你们回去好好考虑吧,对了,关键是保密。”
说完,小何不说话了,一个大男人,竟然在我面前痛哭流涕。
“哥,我该如何感谢您?”
“怎么感谢?有事多烧纸。”
这几天,我的身体越来越难受,疼痛感越来越剧烈,有时候连止痛药都不管用了。
小陈看到我硬撑着,就苦口婆心地劝我:“兄弟,咱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?”
我蜷缩着,咬紧牙关:“不去,就让我在这屋子里结束吧。”
这间屋子是我最后的牵挂,是我爸临终前留给我的,这里充满了我的回忆。
我记得我爸去世的时候,是张若瑶陪我度过无数个夜晚。
我和我爸相依为命,虽然他是个有名的企业家,但命运弄人,我高三那年他就因病去世了。
那时候我心情低落到了极点,是张若瑶把我抱在怀里,不停地安慰我。
她说:“阿渊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,你不是一个人,还有我。”
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张若瑶脸红的样子。
也是我第一次亲吻张若瑶的脸颊。
然而现在,她违背了承诺,我又变成了孤家寡人。
我冷汗直流,双手紧抓着床单,牙齿都咬出血了。幸运的是,老天似乎在可怜我,在痛到麻木的时候,身体竟然慢慢舒缓了许多。
那天,我抬头看向窗外。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,像是记忆中的虫鸣。
恍惚间,我突然想起,无数个清晨,我就是在床上睁开眼睛,然后看着窗外,从这个屋子里出发去上学,右转,再左转,然后……就到了韩薇的家。
我愣了一下,突然坐了起来。
我意识到,我这辈子,已经不欠张若瑶什么了,但我唯独亏欠了韩薇。
第二天,我精神好些了,小陈就扶着我去了韩薇的墓地。
墓碑上,韩薇的照片定格在了两年前。我看着她的照片,沉默不语,站了整整一个早上。
韩薇和我从小一起长大,我们的父母是世交。
我们从小就一直在一起,从小学,到初中,总是形影不离。
她长得甜美,文静温柔。和张若瑶不同,她非常体贴,对我的所有决定和行为都无条件支持。
她说:“小渊哥,我相信你。只要你想做的,我都会全力支持你。”
事实证明,她确实做到了,真的全力支持。
我知道她喜欢我,但我把她当成妹妹。因为,初中的时候,我已经喜欢上了张若瑶。
初中报到那天,我爸因为工作忙没陪我去。
我一个人带着一堆行李去了学校。
在学校大门口的街道上,我看到了长发披肩的张若瑶。
那时,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。
她大方地站在街口,面前摆着很多女孩子喜欢的发卡和头绳。
那些发卡和头绳非常漂亮,吸引了很多女学生的目光。
为了吸引顾客,她像变魔术一样把那些发夹和头绳戴在自己的头发上展示给大家看。
她本来就长得漂亮,加上价格公道,很快就吸引了很多女生争相购买。
不一会儿,就卖光了。
我远远地看着,竟然看呆了。
也就是从那时起,张若瑶的身影慢慢占据了我的心。
为了支持张若瑶的生意,我后来总是拉着韩薇去她的小摊上,一口气买下一大堆商品。等我们走远后,我便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儿塞进韩薇的书包里。
韩薇一开始挺高兴,以为那些漂亮的小玩意儿都是我买来送给她的。
但后来她才意识到,我这么做纯粹是为了张若瑶。
终于有一天,韩薇忍不住哭了,问我:“小渊哥,你是不是看上张若瑶了?”
我愣了一下,回答说:“怎么可能呢?我只是觉得她作为学校里有名的贫困生,成绩好,没有父母,和生病的奶奶相依为命,跟我一样可怜,所以想帮帮她。”
那时候,“喜欢”这个词对我来说太沉重了,我说不清楚,也想不明白。
我只知道每次张若瑶因为卖出一个小东西而露出开心的表情时,我的心里也会甜滋滋的。
那时候的韩薇,听我这么说,并没有揭穿我,反而继续陪我去买东西,只是她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层忧郁的阴影。
但是,买东西的次数多了,张若瑶还是发现了不对劲。
“同学,你一个男生,怎么老买这些女孩子的东西?”张若瑶看着我,一脸青涩甜美又严肃。
我顿时语塞: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没办法,我只能拉了拉旁边的韩薇,希望她能帮我解围。
其实我的脸已经红得像熟透的苹果。
韩薇看了我一眼,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,冰冷得让人害怕。
她咬了咬嘴唇,最后还是勇敢地抬起头。
“他是我男朋友,买给我的,有问题吗?”
我没想到韩薇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。在我们那个重点中学,谈恋爱可是大家都避之不及的事。
一时间,我和张若瑶都愣住了。
“你还卖不卖?不卖我们就走了!问这问那的,烦不烦?”
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温柔的韩薇发脾气。
回家的路上,韩薇破天荒地没有坐公交车,而是选择走路回家。
她一边走一边擦眼泪,我就一边跟着,双手不安地搓着,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我当然明白韩薇的意思,我终于冲上前去拦住她。
“薇薇,你……你别误会,我没有喜欢她。”
韩薇双眼通红地看着我:“小渊哥,你从来没有那样看过我,你真的只是可怜她吗?还是说,你自己已经知道,你爱上了她。”
“没,我没有。”
是的,喜欢是什么?爱又是什么?我一无所知。
我有的,只是脑海里的那种莫名的悸动,还有成人之美的成就感。
可是,面对泪眼婆娑的韩薇,我犯了难。
“那,小渊哥哥,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?”
“什……什么?男朋友?”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韩薇一步一步向我逼近:“我难道比不上张若瑶吗?”
我愣住了。
韩薇确实很漂亮,在学校也是数一数二的美女,再加上她父母也是经商的人,她的打扮自然也是不错。
据我所知,暗地里喜欢韩薇的男同学也不在少数。
可是,一时间,让我和韩薇确定男女朋友关系,我确实是想都没有想过。
更何况,我们从小一直长大。确切来说,我们的关系,更像是兄妹,绝非那种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男女之情。
所以,我犹豫了。
韩薇见我没有答应,声音颤抖起来:“我知道你的答案了,小渊哥哥。”
说罢,一滴清泪从她的脸颊滑落。
我抬手想安慰,却被她一把推开:“以后,别再让我给你当借口了……”
就在我的思绪翻滚的时候,手机响了起来,是小何。
我接了电话。
“哥,股权转让的钱已经到账了,我们兄弟几个也准备离开。你不在,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眷恋的了。”
我说:“我尊重你们。”
“哥,张若瑶见我们扎堆离职,对你破口大骂。她说没想到你离开了还想要下黑手,一直想方设法找你,我没有告诉她你的位置。”
我说:“好。”
“哥,兄弟几个想见你,我快瞒不住了,压力好大。”
我思虑一番,笑着说道:“简单,你就说我现在娇妻美女相伴,好不自在,别扫了老子的兴致。”
那边沉默了。
“哥,我听说,张若瑶和许莫晨准备下下个月结婚……”
我说:“这是好事,许莫晨应该会对她好。”
“可是哥,许莫晨爬得太快了,我担心有些靠不住。毕竟,嫂……张若瑶以前对我们也算有恩……”
我说:“这几年,许莫晨出过问题吗?他的工作能力,你应该比我更清楚。再说了,张若瑶不傻,她选人用人,还是有一定的章法的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我笑了笑:“行了行了,别给老子添堵了。有空多陪陪老婆孩子,都当爹的人了,就少婆婆妈妈的了,挂了。”
挂了电话,我终于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。
终于,经过我的安排,看来还算是有一个圆满的结局,忽然感觉全身轻松了不少。
当我返回时,偶然在韩薇家门前遇到了她的母亲。
她见到我,显得有些吃惊:“小渊,你啥时候回来的?”
我回答:“翠姨,我两天前就回来了。想念家乡,所以回来看看。”
她沉默片刻,低头注意到我鞋子上的泥巴,眼神也随之黯淡。
她轻叹一声:“进来坐坐吧,小渊。”
我无法推辞,擦了擦鞋上的泥土,随后步入屋内。
韩薇的家总是那么温馨,从我记事起就一直是这样,总能给人带来温暖。
我说道:“翠姨,您别这么客气。”
她微微一笑,还是把茶递给了我。
“小时候,薇薇和你关系就很好,长大了更是形影不离。现在想想,仿佛就在昨天。”
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,热水溅了出来,洒在手上,我却毫无感觉。
我低声说:“翠姨,我对不起薇薇。”
那时,我们两家已经商定,等我们初中毕业后,就送我们去国外留学。一切都已准备就绪,只待时间的到来。
但最后,我却改变了主意,选择留在国内。韩薇尽管苦苦劝说,甚至哭红了眼,最终还是独自一人登上了飞往国外的飞机。
翠姨微笑着说:“怎么会呢?毕竟出国这种事,也是我们大人的决定。你们还小,什么都不懂。”
我沉默不语。她不知道,我当时坚决留下,其实是为了张若瑶。当然,这些,韩薇都清楚。
只是这个秘密,只有少数人知道,现在,即将被埋葬。
我说:“翠姨,我真的很对不起薇薇,如果不是我,她或许还有希望……”
“小渊啊,我知道你为了薇薇的病情付出了很多,甚至和妻子关系紧张。毕竟大家都知道你和薇薇从小就有婚约,而薇薇出现在你们公司也是不应该的……这也难怪你妻子会有所猜疑。
“不过既然事情都过去了,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,你也就别太责怪你妻子了,毕竟这也是人之常情。
“小渊啊,要珍惜眼前人,别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,懂吗?”
我苦笑了一下:“我和她离婚的事,您都知道了?”
“新闻上都传开了,你是我们这里难得一见的大科学家,谁不知道?
“薇薇回国时就说了,你妻子和你很般配,看到你们在一起,她……她就心满意足了。
“现在,你们闹成这样……让薇薇在九泉之下,如何安心?”
翠姨哭了,她一边擦着眼泪,一边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韩薇的照片。
从我进门到现在,我都不敢抬头看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人。
我沉默了,我怕我一旦抬头,心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坚强防线就会瞬间崩溃。
我说:“翠姨,这件事,真的不怪薇薇。不是她的错,真的。”
是的,我和张若瑶从恩爱夫妻到形同陌路,不仅仅是因为韩薇,还有其他的原因。
一踏进家门,我的肚子就疼得要命。小陈急忙扶我躺下,然后迅速拨通了医院的电话。
我本想阻止他,但身体已经无力,只好闭上眼睛,不再去管。
我的眼皮越来越沉,耳边却隐约传来了歌声。
这旋律好熟悉,似乎在哪里听过。
想起来了,好像是韩薇在公司年会上唱的《大天蓬》。
“怕什么天道轮回,什么魄散魂飞,若没有你那才叫可悲……怕什么西行无归,什么事与愿违,这一世换我护你一对……”
歌还没唱完,韩薇就缓缓倒下了。
现场一片寂静,所有人都站了起来。
我不顾一切地冲上前,在众人的目光下抱起韩薇,一边哭喊着一边推开人群,将她送往医院。
那时,我和张若瑶结婚还不到一年。整个公司都震惊了,员工们你看我我看你,目光都投向了脸色苍白的张若瑶。
可想而知,作为公司老总的张若瑶当时有多尴尬。
医院的检查结果一出来,我整个人都愣住了。韩薇已经是癌症晚期,无药可救。
等我回过神来,张若瑶已经站在韩薇的病床前。
张若瑶猛地推开病房门,眼睛哭得通红,一巴掌打在了我脸上。
“周渊,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,背着我和韩薇还有联系?”
我辩解:“不,瑶瑶,你误会了!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,不是你想象的那样!”
“呵呵……不是?周渊,你以为我傻吗?这是什么地方?公司年会啊!就算你们再怎么偷偷摸摸,也不应该在这种场合羞辱我,你们就是一对狗男女!”
我生气了:“闭嘴,张若瑶!你不要无理取闹,这是医院。”
“呵,怎么,被我说中了?我说怎么韩薇一来公司实习,你就经常待在实验室不回家,原来是在陪她啊!周渊,你还敢说你们清白?”
我说:“张若瑶,公司的招聘我从来没插手,我在实验室工作是有监控记录的,你要是怀疑我,可以去查,没必要在这里侮辱韩薇。这是医院。”
我再次强调,此时我心中的怒火已经快要爆发。
然而,张若瑶却冷冷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韩薇。
“呵呵,我就知道她当年没安好心,怪我抢走了你,现在回来报复我了是吗?
“病人?装什么装!我倒要看看韩薇这狐狸精到底在搞什么鬼?”
话音刚落,我还没反应过来,张若瑶就冲上前,一把掀开了韩薇身上的被子。眼前出现的是密密麻麻的针头和插管。
一瞬间,张若瑶愣住了:“呵呵,周渊,你们演得可真像!真是情投意合的一对,我是不是该给你们申请最佳男女演员奖?”
我冲上前,一把抓住张若瑶的手。
我看了看还昏迷的韩薇,最后小声地说:“瑶瑶,别闹了。韩薇生病了,癌症晚期,等我安排好,我回家再给你解释好不好?”
张若瑶不可置信地看着我:“癌症晚期?”
她看了看病床上的韩薇,又看了看我:“周渊,我发现你们心机竟然这么重……你以为,我会相信吗?”
我转身把桌上的检查报告单据递给张若瑶看。
然而她只是看了一眼,就哗啦一下把报告单撕得粉碎。
“呵呵,周渊,你们真是煞费苦心!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打的是什么算盘!
“其实,你们两个很早就已经勾搭在一起了对吧?如今你们堂而皇之地在一起,就是希望我和你离婚,然后分走我的一半财产,做梦!
“我告诉你周渊,想要我离婚,门儿都没有!再说了,如果韩薇真是癌症,那真是老天有眼,帮我惩罚你们这对狗男女!你们,就应该不得好死——”
啪!
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病房里回响,那是我第一次打张若瑶。
我怔怔地看着我的手,恍惚间,伸手想要轻抚张若瑶开始红肿的侧脸。
然而我伸出的手,却被她一把甩开。
只见张若瑶不可置信地看着我,嘴角不知不觉中,已经渗出了鲜血。
“周渊,你还说对她没有私情……呵呵,我张若瑶,这辈子真的是瞎了眼,嫁给了你!”
我伸出手,还想说什么。
然而回应我的,只有张若瑶摔门而出的背影。
不久之后,韩薇的父母也赶到了医院。
我为了韩薇的康复,也长时间守在医院里。我四处打听,咨询专家,动用所有关系网,为韩薇寻找最佳的治疗方案。
连自己的公司都顾不上了,更别提张若瑶的公司了,我根本没心情去打理。
因此,张若瑶损失了不少订单。
张若瑶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,她在商界打拼多年,很少吃这么大的亏。
在公司,她也因此受到了股东们的冷眼,说她太强势,连自己的丈夫都管不住。
而且,这次事件之后,我和她感情破裂的传闻也迅速传开。公司的股价大跌,让她焦头烂额。
最后,她忍无可忍,直接冲到医院,找到了韩薇。
当我得知她找到韩薇时,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。等我赶到医院时,一切都已经晚了。
韩薇见到张若瑶后,竟然趁我们不注意,偷偷拔掉管子,吃了不该吃的药,最后倒在了卫生间里。
等医生发现时,已经无法挽回了。
我还记得韩薇临终前对我说的话。
“对不起……小渊哥哥……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……请你原谅我……”
我握着韩薇的手。
“不,薇薇,再坚持一下。再等一段时间,最新的特效药就到了,你就有救了,薇薇……”
韩薇的脸上露出了笑容。
“不用了,小渊哥哥,对我来说……不过是漫长的折磨而已……我已经很累了……其实,我来找你……是想问你一个问题……”
我说:“薇薇,你说……不管什么事情,我都答应你……”
韩薇笑了,她艰难地抬起手,用越来越冷的手指擦去我脸上的泪水。
“小渊哥哥……我很听话……她来找我,我还是没有把当年的秘密说出去……我答应了你……就一定会做到……”
我哑口无言,嘴里像是被铅堵住了一样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眼泪早已决堤。
韩薇用微弱的声音说:“小渊哥哥……你别难过……佛家说,做了好事的人,会提前进入轮回……小渊哥哥,下辈子……你……愿意做我男朋友吗?”
我愣住了,一时间再次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在这一瞬间,我想起了我和韩薇在一起的点点滴滴。
从我们两岁开始相识,到十岁的青涩懵懂,再到十四岁时分别得泪眼蒙眬。
那些往事一幕一幕,如同跑马灯一般在我的脑海里浮现。
我忽然想起韩薇上飞机前流着泪给我发的短信。
【小渊哥哥,我好羡慕张若瑶啊。她就算是遇到了可怕的事情,她的身边依然有你的陪伴。如果可以,我多么希望我能够和她角色互换,我多么希望我是张若瑶,不是韩薇……】
此时,我的记忆戛然而止。因为,韩薇的手,突然垂了下来。
与此同时,耳旁也传来了心电图停止跳动的声音……
我颓然地瘫倒在地。
其实我多么想说,薇薇,我愿意,我什么都愿意。
可是,韩薇到死,都没有在我口中等到她想要的答案。
韩薇离世了,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。
她对我的了解,比任何人都深,她清楚我为何对张若瑶如此执着。
但为了我,她至死都未透露那个秘密。
韩薇葬礼后的第三天,我为她找的特效药终于送到了医院,可她已经不在人世。
从那时起,我开始对张若瑶心生厌恶。
只要再等三天,韩薇就能得救。
是我的妻子,我最爱的人,亲手毁了这一切。
我失魂落魄地参加了韩薇的葬礼,却在张若瑶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冷漠。
从那一刻起,我对她的爱走到了尽头。
葬礼结束后,我回到家,张若瑶怒气冲冲地拿着一叠文件质问我。
“周渊,你给我解释一下,这些事是不是你干的?”
我看了一眼,心想她终究还是知道了,所以我没有辩解。
她冲过来,给了我一巴掌。
“周渊,我没想到你这么有心机。你不仅和你的青梅竹马纠缠不清,还用那种卑鄙的手段得到我。为了让我死心,你竟然设计害死了陈慕池,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?”
我笑了笑,心想她原来是这么想的。
“周渊,我恨你!这辈子,我永远不会原谅你!”
我说:“张若瑶,你以为我会原谅你吗?”
“周渊?你什么意思?难道是我误会你了?”
“我……”
我还是没有说出口,而是准备回房间休息。
我太累了,心也太痛了,当然不是为张若瑶,而是为了韩薇。
张若瑶不知道,我对她的心从未改变。我只是恨我自己,没有保护好韩薇。
然而,她一把抓住我的手。
“周渊,你怎么不说话?难道是我说错了吗?你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,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,韩薇的死是罪有应得!”
我抬起手,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。
她愣愣地看着我,嘴角流出血迹,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。
张若瑶的眼泪流了下来,狠狠地瞪了我一眼,然后摔门而去。
后来,张若瑶不再回家,而是一直住在公司,没日没夜地工作。她不再和我说话,也不再接我的电话。
我们就这样冷战,持续了半年。
直到,她在公司晚会上带来了一个新秘书,许莫晨。
当时,我就有些恍惚。因为他竟然长得和陈慕池一模一样,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。
张若瑶亲切地挽着他的手,在餐桌上不停地给他夹菜,丝毫不顾及我这个她名正言顺的丈夫。
下属见此情形,都不敢作声。
我把她揪到外面,问她:“张若瑶,你疯了吗?你在干什么?”
她一脸嘲讽地看着我:“怎么,周渊,你可以和青梅竹马藕断丝连,我就不可以和白月光卿卿我我?”
我说:“张若瑶,你真的那么恨我吗?韩薇已经不在了。”
她害死了韩薇,竟然一丝愧疚都没有。
她说:“恨!怎么不恨?周渊,我的陈慕池也死了,你是杀人凶手,你害死了他!”
我愣住了,脑海里一片混乱。我说:“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。”
“哦?怎么不是?我已经调查清楚了,当年大学毕业后,陈慕池他公司经营不善,财务陷入危机,是你用钱收买他跟我分手,还伪造他劈腿的照片给我看,让我误以为他是个伪君子。
“也是你,想办法让他的资金链断裂,甚至,在他上门来求你的时候,选择见死不救。
“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,你竟然还把他的电话透露给黑社会的债主,害他逃跑的时候从山坡上滚到公路上被大货车压死。
“周渊,我为什么没有发现,你这么狠毒,这么恶心!我嫁给你,真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错误!”
说完,她推开渊会厅的门,然后走到许莫晨的身旁,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上了许莫晨的唇。
后来,我尝试过解释,可她根本不给我机会,电话也不接。时间一长,我也懒得解释了。
那时我就在想,既然她这么深爱陈慕池,就随她去吧。毕竟,张若瑶也没有说错,陈慕池的死,我也有一定的责任。
我也只能抽空去找她奶奶聊天。
奶奶会说:“小渊啊,真是辛苦你了,为了瑶瑶付出了这么多。”
我说:“没关系,奶奶,只要她好,都没关系。”
奶奶的眼里流出了泪水:“瑶瑶和我一样很命苦,她爸妈死得早,我身体又不好。那件事之后,如果不是你出现,说不定我和她,早就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。”
我拉着奶奶的手:“别这么说,奶奶。事情都过去了,只要我们活着就好了,不是吗?”
是啊,当时我真的觉得,只要活着就好了,要是韩薇也活着就好了。
可奶奶坚持了两年,还是没有能够撑下去,走了。
我没想到的是,葬礼那天,张若瑶竟然带着许莫晨来了。
那是我第一次在人前发火。我厉声斥责张若瑶,让她想办法让许莫晨滚蛋。
她没有办法,周围吊唁的人很多,只能照做。
等葬礼结束后,她便气汹汹地对我说:“周渊,奶奶走了,我同意了,我们离婚吧。”
我说:“好。”
起初,离婚这事儿并没按我预想的那样发展。
每次我让人把离婚协议送到张若瑶的办公室,都像是泥牛入海,没个回音。
我猜,这背后肯定有什么猫腻。
所以,我头一次私下里约了许莫晨见面。
我之所以要见他,是因为我注意到他不仅人品好,工作能力也是一流。
工作时他话不多,很踏实,做事也很得体。
虽然在别人眼里,他好像是靠脸吃饭,靠张若瑶提携才上位的,同事们对他颇有微词。
但我知道,他这么年轻,又是从孤儿院出来的,不可能没两把刷子。
我查了他的底细,发现他确实很出色,所以我对这个情敌也不得不刮目相看。
甚至在私下见面时,我还特意给了他一些工作上的建议。
只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,他竟然是我和张若瑶在广场摆摊时救助过的那个小乞丐。
当时他衣衫褴褛,脏兮兮的,瘦得可怜。
我们摆摊前,都会给他带点吃的。
看他年纪小,又可怜,我偷偷让我爸找人,把他送到了孤儿院,他这才得到了救助,听说后来还被一个好人家收养了。
那时,他知道我和张若瑶要离婚,就主动找我坦白。
“周总,对不起,是张总要求的。她说她要报复你,才让我陪她演戏,我和她真的没什么。”
我笑了笑:“无所谓,许莫晨。不过,我不明白,她为什么没签离婚协议?”
许莫晨笑了笑:“周总,其实,韩薇走后,张总就去查了你们的记录,发现你们并没有什么越轨的行为。
“她知道自己错了,但心里应该还有其他心结。我想她可能还在怀疑,误会还没完全解开之前,她应该不会签的。”
我知道,她还在纠结她大学恋人陈慕池意外死亡的事。
我情绪有点低落。
“可我等不了。”我说。
许莫晨迷茫地看着我,不明白我的意思。
他不知道,因为长期在实验室超负荷工作,最新的体检显示,我已经出现了我父亲那种遗传性疾病的症状。即使不是癌症,我也没多少时间了。
最重要的是,这种罕见的遗传性疾病,是大概率遗传的,男女都一样。
这也意味着,我和张若瑶的孩子,都会出现这种情况。
这也是我母亲抛下我们父子离开的原因。
这个秘密,我在知道后,我和张若瑶刚结束新婚蜜月,她并不知道。
那时,我在知道这个消息后,心里就萌生了悔意。
我的所作所为,并没有能拯救张若瑶,反而不断地把她拉入另一个命运的深渊。一时间,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,究竟是救赎还是犯错。
但我清晰地记得,张若瑶甜蜜地躺在我怀里,对我说:“阿渊,我好想要一个孩子。如果是个男孩,我就教他去学艺术。不像你,天天埋在实验室里。如果是个女孩,就让她去学舞蹈,我要把她打扮得美美的,像个公主。”
那时,我宠溺地吻着她的唇,笑道:“好好好,宝贝瑶瑶,咱们要两个三个孩子都可以。只要你愿意,我天天陪你生孩子……”
只是现在想来,都是不切实际的梦。
我的思绪回到现实,我看了看一脸蒙圈的许莫晨,故作轻松地说道:“许莫晨,我是男人,我看得出来,你喜欢张若瑶。你认真回答我,你不介意她是有夫之妇吗?”
许莫晨诚恳地回答:“不介意,我……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,我都会陪着她。”
说完他又十分惶恐地看着我:“对不起,周总,我不是那个意思。我是说,我对张总没有非分之想,只是,她的吩咐,我没有办法去违背……那些都是逢场做戏,都是假的。”
我说:“没关系……男欢女爱,很正常。如果她愿意,你们就在一起吧。”
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:“周总,我,我不明白……”
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许莫晨,你很优秀,所以我尊重你。同样,我也希望你尊重所有身边的人。
“无论张若瑶是否有意用你来报复我,都已经和我没有关系。你是你,我是我,不要混为一谈。”
许莫晨沉默了一会儿,这才若有所思地说道:“周总,你之所以和张总这样,是为了韩薇吗?”
我轻笑一声,坦然道:“没错,我到现在确实还爱着张若瑶。只是,我们已经无法再回到过去。韩薇虽然不是我的爱人,但她对我也十分重要。张若瑶害死了韩薇,我已经无法做到和她同床共枕。分开,对我们来说,都好。
“而且,我身边的女人,并不比张若瑶差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,你明白吗?”
许莫晨不再看我,眼神里却多了一种复杂的情绪。
“张总,你这样对我,到底是为了什么?”
我笑了笑:“不瞒你说,我这人很贱,如果说要为了什么,就是为了张若瑶以后还能有个说话的吧。”
后来,为了让张若瑶彻底对我死心,我给实验室里的小姑娘们做了思想工作。
她们虽然难过,但还是含泪陪我演了很多戏。
什么酒店约会,办公室偷情,颠鸾倒凤的照片,全都让我自己找的狗仔发到了张若瑶的邮箱里。
终于,在长久的沉默后,张若瑶终于在商业论坛上,公布了她最新的恋情。
同时,也把离婚协议寄到了我的实验室。
我终于得偿所愿,终于可以再次得到救赎。
当我在医院的病床上睁开眼睛,小何和他那帮哥们儿已经站在床边等着我了。
他们对我说:“周总,等你恢复了,咱们再一起打拼。”
我声音微弱地回应:“你们自己当老板吧,记得有空给我烧点纸钱就行。”
就在这时,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,竟然是张若瑶,她身后跟着许莫晨。
我冷冷地瞥了小何一眼,他尴尬地沉默了。
“哥,没办法,她24小时盯着我们。我们刚到,她就出现了。”
张若瑶站在门口,眼神空洞,不时地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。
过了一会儿,几个兄弟和我聊完,她才缓缓走进来。
“周渊……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伤。
我转过头,没有看她。我注意到我旁边的点滴滴得有点慢,手也有点凉。
她突然想起了什么,急忙用手捂住了输液管。
以前她生病输液时,我也是这么照顾她的。
那时候,她在广场上卖袜子,突然下起了大雨,雨毫不留情地打在她身上。
她倔强地把袜子都抱在怀里,一个人躲在街角的屋檐下,任由雨水溅湿她的裤子。
那时候,我毫不犹豫地从监视她的咖啡馆冲出去,撑开伞保护她。
她的长发被雨打湿,露出了清秀的面容。
“同学?你怎么……你……我已经不卖发夹了……”
我说:“你卖什么我都买。”
她睁大眼睛看着我:“同学,我对谈恋爱没兴趣。再说,你不是有女朋友吗?”
我说:“那不是我女朋友,是我妹妹。”
还没聊几句,雨就停了。她看天气好转,推开我,准备继续摆摊。没想到刚站起来,她就眼前一黑,晕倒了。
我这才在她散落一地的东西里,发现了两个硬邦邦的黑馒头。
后来,我把她背到了医院,给她输液。
她醒来时,看到我正努力地咬那两个黑馒头。
我自己却不知道,眼泪已经流了下来……
当我回头看她时,发现她惊讶地看着我,然后她的眼角也渐渐湿润了……
思绪回到现在,我看着她用手为我暖着输液管。
我说:“张若瑶,你不忙吗?”
她说:“周渊,都什么时候了,还说这种话?”
我笑了:“张若瑶,我们离婚协议都签了,你还来干什么?羞辱我吗?”
我和她之间,已经没有任何感情,只剩下恨。我开始真正面对死亡后,也慢慢发现,恨也变得毫无意义,我现在只是单纯不想再见到她而已。
我和她,确实已经没有什么好聊的了。或许说,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了。
“我不忙。不过你说得也对,我确实想羞辱你。我想让你看看,欺骗我,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。”她说。
我还没来得及说话,这时小陈走了进来:“哥,这是嫂子吧?挺漂亮的。”
我说:“前妻。”
张若瑶有些尴尬,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冷意。
小陈没理会张若瑶,大概是见多了,见怪不怪。
他打开小饭盒,开始喂我吃流食。我吃了一口,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。
小陈找来纸,轻轻地给我擦。
张若瑶突然有些手忙脚乱,不知道该做什么,脸色却越来越阴沉。
我咳嗽不止,胸腔剧烈起伏,最终吐出了一口鲜血。
张若瑶愣了一下,手足无措地冲上来,用手慌乱地为我擦嘴角的血。
然而却发现,怎么擦也擦不完……
她哭了,那是我两年来,第一次见她在我面前哭泣,就像是在做梦一样。
这时,小陈按响了医护的呼叫铃,医护人员很快来到了病房。
他们拨开了张若瑶。她娇弱的身躯,就像是一根稻草一样,没有了依靠,跌跌撞撞地跌进墙角。
我透过人群,模模糊糊地看见了张若瑶捂着嘴巴瘫倒在墙角的样子,直到自己最终失去意识。
夜幕降临,张若瑶在病房外撕心裂肺的哭声传到了我的耳畔。
“大夫,求求您了,救救我丈夫吧,多少钱都行,只要能救他,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!”
但是,医生并没有回应她的哀求,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,然后离开了。
过了好一会儿,我注意到有人影坐在了我的床边。
我打趣道:“这么晚了还不回家,你男朋友不会吃醋吗?”
她身体一颤,沉默不语。
她的脸色惨白,嘴唇微微颤抖,似乎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口。
沉默了片刻,她终于开口:“你的那些红颜知己呢?”
我轻笑一声:“哦,你是说她们啊。大的正忙着安胎,二的正忙着备考,三的正忙着给我做饭呢。”
我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,我相信我实验室的那些小姑娘们会遵守我们的约定,为我上演人生中的最后一幕戏。
不出所料,张若瑶沉默了,眼泪像豆子一样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。
现在的我,已经看不清她的模样,更别提她现在的表情了。
直到冰冷的泪珠滴落在我的手臂上。
我用衣服擦了擦手。
我冷冷地说:“张若瑶,你走吧,我不喜欢鳄鱼的眼泪。你明知道我看见你就反胃,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出现?”
她愣了一下:“周渊,你哪来的自信?明明是你先做错事,怎么还敢这么理直气壮地指责我?”
我笑了笑:“我做错什么了?”
“周渊,你敢说你对韩薇没有感情?既然你心里还想着别人,为什么还要向我求婚?你知道我自卑,不敢奢望你,所以我才选择了陈慕池。可是,为什么你最后还要对他下毒手,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完全占有我吗?”
我本想笑,但忍住了。
但我想,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,解释已经没有必要。更何况,我也不想让你知道真相。
我冷笑一声:“没错。张若瑶,其实韩薇出国前那晚,她给我发了短信。她说她多想和你互换身份,她多么希望自己是张若瑶,而不是韩薇。”
我继续说:“所以,那晚我和她在我家里发生了关系。因此,你并不是我的第一个女人……”
张若瑶似乎崩溃了,我看到一个黑影突然重重地倒在地上,发出巨大的声响。
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。
我笑道:“至于陈慕池嘛,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。一个穷学生想要和我抢女人,我能让他多活几天,已经是我仁慈了……”
“不……不是这样的。周渊,你不可能是这么残忍的人……那不是我认识的你……”
我凄惨地笑了:“不好意思张若瑶,让你失望了,我就是这么一个无耻卑鄙的小人。现在我的结局,不正是我的报应吗?”
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,但进来的医生打断了她:“家属请出去,病人要打针了。”
张若瑶只能强忍情绪,面色苍白地离开了。
从今往后,我得天天挨针,渐渐地,我的身体变得不再有感觉。
我不愿意留在医院,所以我一直在跟医生请求,让我回家,不再接受治疗。
我不想在医院结束生命,那样太没有尊严了。
但他们不答应,他们说,我的家人还没点头。
说起来,一个月还没满,张若瑶在法律上还是我的妻子,我最后的亲人。
我觉得这事儿挺讽刺的。
我向她恳求:“张若瑶,我想回家。”
她没有回应,只是摇了摇头。
我继续恳求:“求你了,张若瑶。”
她笑了,声音却越来越冰冷。
“呵呵,周渊,要我成全你,我做不到。
“我那么信任你,那么爱你。可你呢?一直在欺骗我。
“我虽然出身贫寒,但奶奶一直教导我,不能欺骗任何人。所以,周渊,你让我怎么相信你?我还有理由相信你吗?”
我也笑了,声音越来越悲惨,就像地狱里的恶鬼,凄凉而无力。
我伸手按了呼叫铃,小陈走了进来。
我说:“把那个东西给她,或许,它能让我回家。”
“啊……”
不知过了多久,病房里突然响起张若瑶撕心裂肺的哭声。那哭声凄惨,震撼了整个楼层。
那是一封信,一封足以摧毁张若瑶所有尊严的信。信里,是她最爱的奶奶的一根断指,那根断指上,戴着我们结婚时张若瑶送给奶奶的祈福戒指。
信上写道:瑶瑶,不管阿渊做了什么,为了奶奶,你一定要答应他一件事。否则,奶奶在天之灵,永远不会原谅你……
我终于踏进了家门。
小陈推着我穿过门槛,张若瑶也想跟进来,但我拦住了她。
“张若瑶,多谢你了。你可以离开了,我不想再看到你。”
话音刚落,我让小陈把门关上。
张若瑶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,好像有很多话想问我,但最终在门外站了半小时,还是离开了。
我的世界终于恢复了宁静。
几天后,我的状况有所改善,小何有空时会打电话给我,聊聊他们新公司的事。
聊着聊着,他突然提起张若瑶。他说自从他们几个核心成员离开后,她的公司就遇到了不少问题,忙得焦头烂额。
更让人意外的是,因为我离开了公司,很多项目合同到期后,对方也不打算续约。很多人之所以和张若瑶合作,是因为看在我的面子上,现在我被赶出公司,又和她离婚了,没人再买她的账。
小何边说边笑,好像在替我出气。
我却沉默不语。
“哥,她现在可能后悔了,没有你,她根本搞不定这个公司,而且她最近一直在急切地调查你以前的事。”
我听了心里一惊,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但我想,这么多年过去了,应该查不到什么了。
我笑了笑,说:“别说她了,聊点别的。”
他说:“好。”
那天,我坐在轮椅上,在花园里晒太阳。天气真好,我心情也不错。
然而,一辆车突然停在我家门口。
竟然是张若瑶。
她下车后,急匆匆地走到我面前,对我说:“周渊,你还要瞒我多久?”
我说:“你什么意思?”
她拿出一堆材料,眼睛红红地对我说:“周渊,是你从我初中开始就一直资助我,对吗?”
我松了口气,说:“没错,现在还资助着其他需要帮助的人呢。”
是的,我一直在做这些事,张若瑶并不知道。
她见我还在生气,也顾不上尴尬,继续说:“为什么你瞒着我?奶奶也要瞒着我?”
我淡淡地说:“张若瑶,你还有脸提奶奶,你真不该把许莫晨带到奶奶的葬礼上。”
她抬起头,疑惑地看着我。
我欲言又止,但想着奶奶已经走了,就算了,很多事就让它埋在土里吧。
“张若瑶,你走吧,我不需要你的同情。我现在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,我真的不想见到你,我只想亲自拿到离婚证。”
“你就这么想和我离婚?”
我说:“对,很想。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规定的,要一个月冷静期,我真想骂他祖宗十八代。”
她气得脸都红了,摔门而去。
休息了几天后,我对小陈说,我打算搬个新家。
我有种直觉,张若瑶那脾气,她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。
所以,我搬到了另一个城市,住在最高档的别墅区里,过着像狗一样的生活。
当我正无所事事地听着音乐时,突然电话响了。
是小何打来的。
「哥,张若瑶疯了,她跑到我们公司大吵大闹,非要找你的消息和位置。」
我皱着眉头说:「她怎么这么缠人,到底怎么回事?」
「我也不清楚,反正她看起来很急。」
我挂断电话,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。
再次见到张若瑶,是在我去医院复查的时候。
我和小陈刚取完药,正准备离开,就看到张若瑶急匆匆地跑进医院。她后面跟着许莫晨。
许莫晨看了我一眼,不自觉地退了几步。他的表情很不自然,看我的眼神也和以前不一样。
我心里暗叫不好,但还是尽量保持镇定。
巧合的是,张若瑶那天穿着高跟鞋,一看到我,眼睛就亮了起来,但一不小心脚下一滑,摔了一跤。
「啪」的一声,她的包也飞了出去,双手重重地拍在医院冰冷的地板上。
我情不自禁地感到一阵心疼,但我行动不便,什么也做不了。
许莫晨看了我一眼,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。
他想说话,但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他只好咬着牙赶紧去扶张若瑶。
但不知怎的,张若瑶却一把推开了他。
许莫晨显然没想到,一个踉跄也摔倒在地。
张若瑶挣扎着站起来,跑到我面前。
「阿渊,阿渊,我都查清楚了!陈慕池不是你害的,和你没关系!」
我笑了笑:「废话,张若瑶,你不会现在才知道吧?因为陈慕池和我们一样,都是单亲家庭,生活很困难,我一直偷偷资助他读书。
「他开公司的钱,也是我借给他的,包括他后来的创业项目,也是我利用我爸的人脉帮他的。
「所以,他这种忘恩负义的人,最后竟然想和我抢老婆。你说,我是不是太善良了?」
说完,我让小陈推我出去。
但张若瑶又跑到我面前拦住我:「不,阿渊,事到如今,你为什么还要撒谎?」
我心里一惊,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。
我抬起头,目光越过满脸泪痕的张若瑶,看向她身后的许莫晨。
许莫晨这次竟然没有回避,反而勇敢地看着我:「阿渊哥,对不起。你说过,要尊重别人,也要尊重自己,我实在是瞒不下去了。
「张总……不,瑶瑶姐已经什么都知道了,她什么都知道了。」
说完,许莫晨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,转过身去不再说话。
听到这话,我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,胸口的气血也在不停地翻涌。
我闭上眼睛,不再看眼前的任何人。
就在这时,我实验室的三个小美女不知为何也来到了医院。她们一见到我,都不由自主地哭了出来。
「老师,对不起老师。你那么爱师母,我们做不到,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瞒下去。」
说完,她们三人哭成了一团。
张若瑶听到这话,突然冲上前来,跪下抱着我的腿。
「我都知道了,阿渊。我好傻,我其实一早就应该知道,你是全天下最傻的骗子,你不光骗了我,还骗了你自己。
「你和韩薇是清白的,你没有出轨,也没有偷情。
「你和你的学生们也是清白的,她们只是为了配合你演戏。她们没有怀孕,也没有被你包养,也没有和你发生过关系,所有的照片都是假的。
「而我也才知道,你之所以想要和我离婚,完全是因为你担心你父亲的遗传病……
「阿渊,你看看这是什么?我已经查到了,这个遗传病是可以治的,而且,你的癌症,特效药也在来的路上了。
「阿渊,你能想办法救韩薇,我也能救你。求求你,给我这个机会,我们和好,不离婚了好吗?
「我什么都不要了,真的什么都不要了。我只要你,好吗?」
张若瑶一边跪着流泪一边哭喊道。
「阿渊,你睁开眼睛看看我,好吗?我是瑶瑶啊,你最爱的瑶瑶啊!
「你看,这是什么?」
说完,张若瑶竟然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一个黑得不成样子的馒头,然后放在了嘴里,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。
一声惊呼传来,张若瑶的嘴角,已经渗出黑中带血的液体。
然而,她却并没有一丝疼痛的样子,反而近乎痴狂地说道:「我们重新开始好吗?我们一起重新摆地摊,重新开始吃馒头,重新开始过日子。只要你想,我都愿意。」
我睁开眼,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。
「啪」的一声。
我无力的手还是甩在了张若瑶的脸上。
我用着全身的力气说道:「张若瑶,我们还有时间回去……可,韩薇呢?她能死而复生吗?
「你告诉我,她有什么错?她有什么错?那天,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啊?」
张若瑶呆住了。
她捂着并不痛的脸颊,却装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,泪珠从她眼中滑落,滴在地上。
“张若瑶,我到现在还搞不懂,韩薇那么阳光坚强的人,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放弃生活的勇气呢?”
“不仅是她的父母想不通,我也一头雾水。张若瑶,你说说,那天你到底跟她说了啥?”
我的声音越来越尖锐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。血丝喷涌而出,溅在张若瑶泪痕斑斑的脸上。
张若瑶愣住了,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。
“我……我当时太激动了……我可能……记不得了。”
我知道张若瑶在说谎,她从不会记错一分钱,怎么可能忘记说过的话。
虽然韩薇至死都没透露,但我清楚,张若瑶一定对韩薇说了什么过分的话。
现在看到张若瑶还是那么固执,我也彻底失望了。
“张若瑶,既然你不坦白,那就放过我吧。
“现在,我们已经无法回到从前。世事无常,人生总是不如人意。
“我们已经是陌生人了,下辈子,就别再见了。”
说完,我闭上眼睛,示意小陈推我离开张若瑶。
但张若瑶却固执地用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轮椅,不管小陈怎么劝,她都咬紧牙关不放手。
我回头看了看身后泪眼婆娑的三个美女。
“养兵千日,用兵一时,帮师傅把她拉开。”
三个美女听了,只好一个上前扶着张若瑶,另外两个用力掰开张若瑶的手指,一根一根地从我的轮椅上扯下来。
每扯下一根手指,张若瑶的脸上就露出更加痛苦的表情。
最后,痛苦也开始变成绝望,最终变成了无助的哭泣。
就在三个美女快要把张若瑶的手指全部掰开的时候,小陈背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。
我猛地回头,目光与张若瑶突然抬起的眼睛相遇。
一瞬间,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,我在张若瑶的眼中,也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最后的疯狂。
小陈正打算伸手拿手机,张若瑶却抢先一步把手机抓在了手里。
她立刻转过身,紧接着将手机贴在耳边,电话接通了。
这时,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。
「喂,周总……张若瑶被不良少年侵犯的案件资料,全都被抹去了,疗养院的记录也销毁了。从今往后,那些往事将无人知晓……」
啪嗒一声,手机掉落在地,与此同时,我试图起身抢手机却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的声音也在整个大厅回荡。
霎那间,大厅里充满了哭喊和呼救声。
就在那一瞬间,我感到天旋地转,随即失去了意识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我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,身上插着许多管子,病房里摆满了各种仪器。
我睁开眼睛,看到张若瑶独自坐在床边,眼神空洞,神情恍惚。
她的头发不知何故又披散了下来。
她身后站着小陈。
我看了小陈一眼,他犹豫了片刻,最终还是点了点头。
我明白,事情终于瞒不住了。
张若瑶见我醒来,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。
「阿渊,我想起来了,我终于明白,为什么奶奶临终前会给我留下那根断指。」她自言自语,「为什么,你们都要骗我?你是这样,奶奶也是这样。」
她的泪水再次滴落在我手上,但此刻的我,已经没有力气去擦拭。
我也说不出话来,只能在心中默念:奶奶,对不起,我还是没能守住这个秘密。对不起,请原谅我,我们很快会再相见。
初中时期,张若瑶虽然清楚我对她的情感,但她性格坚强又自卑,没有接受我的追求。
她明白自己家境贫寒,和生病的奶奶相依为命。她每天的头等大事,就是挣钱给奶奶治病。
因此,我开始陪伴她摆摊,尽管同学们对我们投来无数冷眼。
但有一天晚上,因为我的疏忽,没有和她一起出摊。
结果她在回家的路上,被几个富家子弟绑架了。
我在她回家的路上反复寻找,却找不到她的任何消息。
我越来越焦虑,无奈之下,只能叫上韩薇一起寻找。
当我们找到她时,张若瑶已经遍体鳞伤,赤裸地躺在树林里,生命垂危。
我含泪和韩薇将她送往医院。
后来,我父亲利用人脉,经过一番努力,终于将那些恶人送进了监狱。张若瑶因为精神受到严重打击,无法从阴影中走出来,多次尝试自杀。
最终,由于一系列巧合,张若瑶无法回忆起那段经历,只记得我和她一起摆摊的日子。
我只能和奶奶一起骗她,说她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,其他的事情,我们都没有提及,也不敢提及。
随着时间的流逝,张若瑶也逐渐忘记了那件事,变得开朗起来,似乎已经走出了那段可怕的记忆。
为了避免她回忆起那件事,我向父亲请求资助她,还出资带她奶奶去最好的医院治疗。
渐渐地,我发现自己对她的感情发生了变化。我想保护她,或许是出于内疚,也或许是因为我爱上了她。
韩薇知道这件事,她很善良,即使再难过,再不情愿,也没有阻止我保护张若瑶,还选择和我一起保守这个秘密,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。
但我还没来得及想清楚,在我准备说出口的时候,她已经离开了人世。
事情后来的发展,我原以为会顺风顺水,哪料到半途杀出个程咬金,陈慕池。
高中那会儿,张若瑶的眼帘中渐渐映入了一个英俊少年的身影——陈慕池。
他对张若瑶一见钟情,送的礼物络绎不绝,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。
那时,张若瑶不知何故,始终没接受我的爱意,反而有意无意地和陈慕池走得近。
我清楚陈慕池虽然家境贫寒,但风流成性,情场老手。
于是我竭尽全力阻止他们,甚至不惜搬出张若瑶的祖母。
好不容易熬到大学,张若瑶对陈慕池依旧念念不忘,甚至偷偷和他保持联系。所幸我盯得紧,没出什么大岔子。
那时,我已经在父亲的公司里开始工作。在我的协助下,陈慕池也成立了自己的小企业。
那时,我已经明白陈慕池对张若瑶并非真心实意,他只是想玩玩而已。张若瑶家世平平,他根本不会考虑娶她,常常上午还和张若瑶通电话,下午就带着别的女人去酒店。
我也曾经劝过张若瑶,但她固执地认为我在嫉妒陈慕池,故意诋毁他。
张若瑶是知道我对她的感情的,但她只是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。
我见常规手段无法唤醒她,于是暗中请了私家侦探帮我搜集证据。恰好陈慕池的公司运营不善,出现危机,他来找我借钱时,我直接将照片甩在他面前,威胁他立刻拿钱离开张若瑶。
陈慕池求之不得,他随后也离开了张若瑶。当然,是在我拿出那些照片之后。
从此以后,张若瑶全心投入到学业中。毕业后,在我的盛大求婚仪式上,她接受了我的求婚。当然,那是在我父亲去世之后。
婚后,她不想被人说成是花瓶,于是决定自己创业。
我心疼她,便从公司抽出一部分精力,支持她创办了自己的公司。
我原以为一切会按照我的计划进行。
但我没想到,贪得无厌的陈慕池还是找上了我。
陈慕池不知通过什么途径,拿到了张若瑶初中时被侮辱的案件资料,并以此向我索要一千万。
我那时才知道,他根本没心思经营公司,早已负债累累。
他威胁我,如果我不给钱,他就要把张若瑶的事情公之于众。到时候,后果自负。
无奈之下,我选择了让步。
当我和陈慕池在郊外完成交易后,我立刻销毁了他手中的资料。
但我没想到,他其实早已被黑社会全程监视。回去的路上,他不慎失足跌落山坡,在公路上被卡车撞死。
自从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后,便重新联系了之前的私家侦探,出高价请他帮忙销毁当年的一些案件信息。
我想让这个案件永远沉入海底,最好不要被人发现。
而在医院时,正是他准备向我汇报处理结果。
我却没想到,在最后关头,张若瑶还是得知了一切。
张若瑶终于揭开了所有秘密的面纱。
她凝视着我,声音带着颤抖。
「抱歉,阿渊。我全搞砸了,你能原谅我吗?求你快点好起来,我什么都不想要了,真的,什么都不要了。」
我已经说不出话,连嘴唇都动弹不得。
我只是渴望片刻的宁静,为了保守这个秘密,我几乎耗尽了一生。现在,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,
我费力地抬起手臂,向小陈示意张若瑶,又指向门外。
小陈心领神会,走到张若瑶身边说:「张姐,我哥之前已经表明态度了,他现在不想见你,请你离开。」
「不,不是这样的。」张若瑶泪如雨下,「不,阿渊,这一切都不可能是真的!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我们,为什么?」
小陈不再和她多说,叫来两个护士,强行将张若瑶带了出去。
那一刻,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。
心中的负担终于卸下,这辈子从未有过的轻松。
连续几天,我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,我知道我可能等不到离婚证书了。
于是,我用还能动弹的手,在小笔记本上画了一个小房子。
小陈明白,我想回家,但他很为难。
我知道,离婚冷静期还有几天,要回家,还得张若瑶点头。
我又在小房子旁边画了几个圈,表示我真的很想回家。
小陈出去和张若瑶谈了。
这次,张若瑶却死活不同意。
她在走廊里大声呼喊,大声咒骂。
「不,我不同意!你们医生是干什么吃的?不就是要钱吗?好,我给,要多少我都给!」
「张姐,您冷静点,我哥得的是癌症。医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,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。」
「不,我不信!我是上市公司的老板,有的是钱!就算把公司卖了,我也要救他!」
这时,一直沉默的许莫晨开口了:「瑶瑶姐,我有几句话想了很久,还是得说。」
他定定地看着张若瑶:「瑶瑶姐,你还不明白吗?阿渊哥其实不是不爱你,他太爱你了,才会为你做这么多事。
「他为了你,心甘情愿辜负最爱他的人,最后让她含恨而终。
「他为了你,不希望你承受丧夫之痛,宁愿背负出轨的恶名,甚至在离婚协议中选择净身出户。
「他为了你,不希望你事业受阻,私下已经把很多项目的核心机密交给我,只希望我能陪你终老。
「瑶瑶姐,我自知和他相比,自惭形秽。我不敢有非分之想,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听听他最后的话。
「他并不恨你,他只是恨他自己…
「他恨他一生,最终两相辜负……这点,作为他最爱的人,难道,这么难以理解吗?」
说完,走廊里开始传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,接着是呜咽,最后是放声大哭。
我已经分不清那些声音里,有多少是我认识的人,有多少是爱我的人。
我只知道,我的眼角早已湿润,泪水浸湿了衣襟。
不知过了多久,张若瑶颓然坐在地上,头发凌乱。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,最后只剩下呜咽。
这时,小何带着一大群兄弟匆匆赶到我的病房门口。
他看了看这诡异的气氛,哽咽道:「我哥呢?」
小陈转过身,不忍地说:「已经动不了了,他只想回家。」
这时,小何看见了坐在地上的张若瑶。
他怒气冲冲地冲上去,一把抓住失魂落魄的张若瑶。
「张若瑶,你还有脸在这里哭?如果不是你到处调查我哥,我哥的病会复发得这么快吗?
「张若瑶,你这个无情的女人,竟然在大庭广众给我哥戴绿帽,怎么还有脸在人前自称是我哥的老婆?
「你要不要脸?要不要脸?」
这时,许莫晨一把拉开小何的手:「住手!小何,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,张总所做的一切,都只是演戏。她也很爱周总,我们并没有做那些事情。」
这话一出,众人面面相觑。
而我,再也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。
终于,张若瑶顶不住重压,还是签下了名字。
我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送上了急救车。
张若瑶想跟我一起上急救车,但小何阻止了她。
他说道:“张总,尊重我哥的意愿吧。他这一生,总算能做一次自己想做的事。”
他用力将她拉下了车。
接着,他让几个女生牢牢地按住张若瑶,不管她怎么哭喊,她们都没有松手。
我笑了,这小子现在做事,真是他妈的厉害。
我终于回到了老家,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。
小陈眼中含着泪,缓缓打开了电视。
“哥,这次你想看什么?”他问我。
我艰难地动了动手指,在我的心愿单上写下了数字1——意味着再听一遍《大天蓬》。
“怕什么天道轮回,什么魄散魂飞,若没有你那才叫可悲……怕什么西行无归,什么事与愿违,这一世换我护你一对……”
歌还没唱完,我已经合上了眼睛。
番外:小陈
周哥是听着《大天蓬》离开的。
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。
我不知道他在那边会是快乐还是悲伤。
或许在那边,只有他自己清楚。
我只知道,周哥所追求的结局并不完美。
他和张若瑶纠缠了一生,最后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。
我已经分不清,他们的结局,是悲剧还是喜剧。
我笑了笑,我有点对不起周哥。即使到了最后一刻,还是没有勇气告诉他,我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神。
因为,在他回到家的时候,张若瑶已经从医院的楼顶跳下,比他先走了一步。
周渊,张若瑶,韩薇三个人的名字,我是在第二年给周哥扫墓的时候发现的。
那时,我在他们的墓前,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许莫晨。
他看上去像是坐了很久,显得非常落寞,又非常轻松。
他说,他其实挺羡慕他们中的一个人。
从生到死,无怨无悔,轰轰烈烈。
还说,什么时候,我们这些普通人也能做到他们这样。
我说,佛家有一种说法,善良的人往往会早入轮回。
虽然说在常人眼里是悲剧,但在佛家眼里,却是喜剧。
我和许莫晨相视一笑,我们给他们三人倒上了酒,也送上了鲜花。
当我们离开时,我们在他们三人在一起却隔有距离的墓前留下了一行小小的文字。
【愿天下有情人未尽前缘,来世再续。】
(全文完)